“没有。”寒露笑着否认。
大约是因为天真的太晚了,寒露打了个哈欠,抱着手机睡着了。
李静婷在电话的另一边叫了她几声,她没有回应,李静婷挂了电话。
经纪人坐在李静婷旁边,将寒露屋子外面的监控调出来,在电脑上循环播放。
“停一下这里。”李静婷指着画面上包裹严实的黑衣人,心里无端闪过一个故人的样子,随即她又摇了摇头,将她脑海里荒诞的想法揺出去。
寒露难得睡了个好觉,梦里没有出现寒成修的脸,也没有出现小时候那些爱恨情仇,梦里有旷野的风和顾空庭,她睁开眼,空落落的房间里,只有清晨的太阳,她好像开始有点想念顾空庭了。
“寒露。”宋惊蛰敲响她的门,随着她的动作,门亮出一道小缝。
寒露蓬头垢面的藏在门后,早起时的刘海还笔直的贴在她脑袋上。
“顾空庭要接你上班。”宋惊蛰打了个哈欠,冲沙发上坐着的人摆了摆手。
“什么?”寒露的脑袋还昏沉沉的,看见沙发上,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顾空庭,她脑海里昏昏沉沉的睡意,突然清醒。
“哈喽。”她尴尬的冲他摆手,顾空庭了然的笑,让她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她捂住脸,将头伸回房间。
外面的天阴沉着,寒露义正言辞的拒绝了顾空庭要去送她上班的要求,并且难得的,勇敢的给舞团老板打了个电话,请假。
舞团老板那边应该有许多人,有嘈杂的女声在话筒另一边响起,好像是季生。
她听见季生低低咒骂了句什么,然后是舞团老板讨好的声音。
“生生,我最爱你了。”季生,是舞团老板的未婚妻,少年学舞,一毕业就是王牌选手。
对于舞团里这些肮脏,季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她的眼里,只要舞团老板做的事,不影响她的事业,她就是都可以容忍的。
私下里,人们也偷偷咒骂季生,可寒露曾撞见季生在表演完之后,躲在昏暗的角落里哭。
她塞给她一张纸,一块香喷喷的纸巾。
季生抬起头,寒露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不喜欢撞破别人的秘密,也不喜欢看人惊慌失措的表情,所以她加快脚步走出角落,像是从没有去过一样。
季生感谢她,又担心她。
寒露裹着被子倚在沙发上的一角,电视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寒露想起小时候,寒成修总是坐在沙发上,和她抢电视看,寒成修喜欢看新闻,寒露却喜欢动画片,不过寒成修只虚晃的同她抢一下,看她要生气,寒成修就笑着用大大的手掌去摸她的脑袋。
想到这,寒露心里升起一股无端的情绪,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把节目调到少儿频道,电视里各种各样的小动物聚在一起说话,宋惊蛰坐在她身边,满是疑惑的开口“:你没和顾空庭说,你的事吗?”
“没有。”寒露从暖和和的被窝里伸出手,温热的手覆在宋惊蛰的肩上,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慵懒的睡醒时的鼻音“:以他的身份,他如果想要知道,自然有人说给他听。”
“阿嚏。”付云生伸了个懒腰,揉揉鼻子“:就是这样了。”
“你怎么知道的?”顾空庭皱起眉,搭在付云生肩上的手,微微用力。
付云生吃痛叫出声“:当然是问惊蛰啊。”
“哦。”顾空庭松手 ,付云生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掌“:怎么啦?觉得她这样的家庭配不上你。”
“不是。”顾空庭开口“:我只是觉得,她的人生好像很曲折,没有依靠。”
“你不觉得她惨。”
“惨和同情,对她那样坚强的人来说,是羞辱。”顾空庭站起身,作出一副请人出门的架势。
付云生被他推搡着,停住脚步“:别怪我没提醒你,顾大少,惊蛰说,最近有个男人老缠着寒露,寒露虽然明确的拒绝过,但好几次,惊蛰都看见那男人尾随寒露回家。”
“寒露不知道吗?”
“惊蛰说寒露胆小,要是让她知道了,她估计就要吓得晚上睡不着觉了。”
“知道了。”顾空庭推着付云生出门,临走时,他从鞋柜上拿了家的钥匙,银白色的钥匙在他的指尖灵活的转动,像音乐盒里不停转动的巴黎舞小人。
寒露感受着电视里忽明忽暗的光亮,倚着沙发,昏昏沉沉的睡着。
门锁被人从外面打开,她似有所察的抬抬头,很快就又睡着,沉溺在温暖的被窝里了。
顾空庭提着菜打开门,屋子里一片安静,付云生美其名曰“:给他们两个人独处的空间。”实则确实因为他与宋惊蛰两人,实在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寒露是被厨房的饭菜香醒的,小时候,李静婷总是很忙,忙着拍戏,忙着领奖,许多时候都是寒成修在家里带她。
寒成修会做很多不同种类的饭,每次寒露放学回家,隔着一条街,她都能闻见家里弥漫出来的饭菜香。
那时候一切都很好,他们一家三口,像所有幸福的家庭一样,寒成修做好饭摆在餐桌上,寒露一进门,寒成修就从厨房探出头来,看见是她,寒成修会笑着和她说话“:囡囡回来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寒露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父母感情破裂的最开始,是有个年轻的女人总是堵在她放学的路口,神情癫狂的问她“:你妈妈在哪里?”
第一次被问到的时候,寒露吓了一跳,她周身都不停的抖动着,直到,她被寒成修抱紧怀里,寒成修的怀里,宽大,暖和,寒露将脸紧紧埋在他的怀里,吓得说不出话来。
女人叫青舟,是个舞蹈演员,年纪看起来不大,脸却苍老很多,寒露听见寒成修怒气冲冲的责备她,质问她,她看见女人的脸,不停的低下去,最后像是承受不住一般,怒吼着去抓自己的头发。
她后来说什么来着,寒露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女人恶狠狠的看着她,嘴里接连不断的咒骂,好像是从那天之后,寒成修变得越来越奇怪,起初是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后来,他开始酗酒。
寒露几乎每天回到家都能看见喝的醉醺醺的寒成修。
父母离婚的那天,寒成修早早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将离婚协议书放在李静婷常用的包里,那天是周日,寒露和小朋友们玩到很晚才回家,一进门,她就看见沙发上坐着很多人,母亲在激烈的同父亲争吵,耳边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她听见母亲的歇斯底里“:寒成修,你就不是人。”
她看见父亲无所谓的摆手,言语里满是不屑“:李静婷,你好意思说我?”
父亲身旁站了雍容华贵的贵妇人,旁边应该是她的女儿,明明和寒露一样的年纪,眼睛里却满是势在必得。
姥爷也来了,看见寒露,姥爷拄着拐杖走到寒露身边,将她搂在怀里,摸着她的头不停安抚她。
寒露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断坠落,最后掉在水泥铺就的地上,摔的粉碎
是她的心。
即使过了很多年,寒露依旧记得那种感觉,心脏里不停的抽痛,好像上不来气。
她听见她父亲的说话声,决绝又残忍。
他说“:寒露不是我的女儿,从今往后,我只有苏瑶一个女儿。”
被称作苏瑶的女孩抬起脸,以胜利者的姿态看向寒露。
再次遇见寒成修的那天,寒露其实想问他“:你过得好吗?寒成修。”如果他说不好,她就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对他说“:寒成修,可我过的很好,因为没有你,我的人生过的格外好。”
可是看见寒成修,她心里翻滚多年的恨意,好像突然间就沸腾起来,她想起父母离婚之后,母亲突然被封杀,无处拍戏,那时,她们的日子很苦,母亲到处找戏,签公司,而她被迫随着母亲一路辗转,远离了家乡的院子,也远离了儿时共同玩耍的玩伴。
“寒露。”顾空庭轻轻推她的肩膀,她像是猛然惊醒一般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还是家里的样子。
她反应过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溺水的人拼尽力气,抱紧怀中的浮木,她也抱住了她的浮木。
感受着怀中炽热的温度,顾空庭不自觉的收紧手臂,只一瞬,又放开。
“吃饭了。”顾空庭手上还拿着做饭的铲子,往日里温柔儒雅的人,看见心爱之人的眼泪,也如同少年人一般惊慌失措。
“不哭。”他笨拙的伸手去摸寒露的脑袋,屋子里一片安静,顾空庭听见他的心跳声,如鼓点般热烈。
“你怎么在这?”寒露松开顾空庭,乖巧的坐回沙发上,女孩眼睛哭的红红的,眼角有一滴泪悬挂在她的眼角,颇有些我见犹怜的意思。
“宋惊蛰和付云生出去玩,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所以我就过来了。”顾空庭说的简洁,绝口不提跟踪男的事情,寒露点头,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