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氏给的信息量太大,高侩一时半会没能回过神。
安墨离继续问道,“阎氏,你刚才提到的那三人可在堂上?”
阎氏经他这一提醒,赶紧拿眼盯着宋怀山瞧,只这一眼她便道,“是他,他就是梅仙那个相好的,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他的模样还没怎么变,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保养得那么好。”
洛易指着那两个伙计,问道,“这两个人呢?”
阎氏来到两名伙计的面前,左瞅瞅右看看了好一会,最后才道,“他们当年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现在五官都已经长开了,虽然模样有些变化,但这眉眼跟当年还是差不多,左边的这个人看起来还是比较面善,右边的这个跟班身上的戾气就重了许多。”
阎氏说到这时,被她叫做跟班的伙计恶狠狠地看着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阎氏赶忙往后退,嘴里还不忘道,“就是这个眼神,跟当年一模一样。”
“可知道他们叫什么?”
“妾身只知道这位主子的姓,要什么来着了,他的姓氏我来的路上还挂在嘴边的,这会一下给忘了,大人容妾身好好地想想。”阎氏皱着眉仔细地回道,“我记得是跟天气有关的,姓阳,不对,姓云?对,没错,就是这个姓,这个姓氏还很少见,不过我们群芳院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只要给够银子,谁管那么多。”
“北云国北是大姓,宋怀山,不,本官应该称你为北云皇公子,阎氏可说得对?”安墨离问假宋怀山道。
皇公子是民间对皇室私生子的统称,安墨离连他私生子的身份都已经了解到,假宋怀山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他的伙计出了声,“安大人,你身为大理寺卿,为何断案如此武断,你怎么可以就凭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疯婆子的一派胡言,就断定我们是北云国的余孽,这未免太荒唐了。”
阎氏一听别人叫她疯婆子,气得身子直哆嗦,“哎呀,你这个小兔崽子,敢叫老娘疯婆子,就是太不把老娘当回事了,老娘就不信今天拿不了你。”
阎氏说完,在袖里一阵翻腾,最终在左袖里掏出了一块玉佩,“就这块玉佩,我从丁二手上买来的,他说是自己捡到的,可我一看就知道他撒谎,这块玉我分明就看到过云公子佩戴过,这玉可是上好的玉,还有这上面的花纹,妾身虽然不知道不认识,但应该跟家徽什么的有关系,就留了下来,大人您给看看,可否证明他的身份。”
安墨离没想到阎氏还带给他这个意外的惊喜,他忙让洛易把玉佩拿了过来,玉佩上的花纹分明就是天云国皇族的标志。
还有那个丁二,安墨离也没料到阎氏会认识,于是问道,“阎氏,你认识丁二?”
“认识,他可在我们院里做了几年护院,光是瞧着背影都能认得出来。”
“丁二有可何特征?”
“个子挺高,高低肩,右下巴还有颗黑痣。”
“他与梅氏可曾认识?”
“都在一个院里,怎么可能不认识。”
安墨离现在算是明白梅氏为何会杀掉丁二,丁二的存在对梅氏来说,分明就是一个灾难。
安墨离问梅氏道,“梅氏,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梅氏的嘴唇动了动,手中的丝帕绞得更厉害,倒是假的宋怀山开了口,“大人,我认罪,丁二是草民杀的,跟梅仙无关。”
“冯赖子和谢五杂耍班六人的死呢?”
“他们的死跟草民无关,冯赖子和杂耍班的那四名男子是丁二所杀 ,而那两名女子不与他们在一块,如果草民没猜错的话,她们应该是王保德所杀。”
安墨离听他所说的,与他们调查到的情况大致相同,假的宋怀山应该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于是安墨离便让他将事情从头到尾地说出来。
假的王保德从十四年前说起。
他确是当时北云国国王的私生子,叫北云阿泽,因他娘是一名歌伎,并不被皇室所接纳,所以北云国的国王就把他和他娘养在了民间,这一养就过去了二十一年。
他刚开始还盼望着父王能早点把他和他娘接到宫中,但随着年纪渐长,北云国国王却没有要将他们母子接里宫的打算,渐渐地他对回宫已经不再抱什么希望,但他又无法排除内心的郁闷,因他所在的地方与延州很近,延州可玩乐的地方不少,于是他就经常偷偷地溜到延州去寻欢作乐,这时他认识了梅仙,他就这样在梅仙的温柔乡中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
好景不长,跟着战事频繁,北云国的军队连连失守,大俞国的军队很快就攻进了皇城,而他得到消息后,匆忙地收拾了一些细软后就与两名随从逃到了延州,那里他租有一个宅子。
虽然他的身份一直没有公开,但宫中还是有一两个宫人知道他的存在,延州离北云国太近,他觉得不安全,于是他决定逃得更远,而梅仙想跟他一块走,但他一个亡国的遗民又能逃到哪里?
梅仙有位爱慕者叫宋怀山,此人的家人都在乡下,而他常年独自经商在外,更重要的是他从未去过更远的地方,他想到了办法,决定以宋怀山的身份前往京城。
他在半路上伏击了宋怀山,拿到了他的文牒,还有他给两个随从和梅仙也弄来了文牒,于是他们便出发往京城,只是他们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到了于州的时候,他们所剩下的盘缠不多,根本无力支撑他们到京城,这时王保德出现了。
当他得知了王保德的身份之后,他改变了原来的计划,与其让梅仙跟着自己过着这种不知未来的生活,还不如替她早点打算,于是他便设计让王保德偶遇梅仙,王保德果然被梅仙给迷住了,把她带回了京城,而他们也跟着到了京城,开起了布坊,虽然生意不温不火,但也勉强能够度日。
他们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下去,不料梅仙一次上街碰到了丁二,他看梅仙现在已经进了将军府,就以她的过去要挟要去告发她,梅仙不得以只得用钱来堵住他的嘴,谁知道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丁二的胃口越来越大,梅仙没办法,只得来找他商量。
丁二就是个无底洞,而他的手头上也没有什么积蓄,正在他一愁莫展的时候,他听到梅仙提到王保德对谢五杂耍班感兴趣的事,他想到了办法,就是让丁二去帮王保德跑腿,只稍做丁二说若是他给王保德办好了这件差事,以后就不愁吃喝。
丁二动了心,而王保德也不想此事被府里的其他人知道,就采纳了梅仙的意见,于是丁二就去帮王保德跑腿,他们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道意外还是发生了。
王保德让丁二把杂耍班的男子带到了在梅氏名下的私宅,而把那两名外域女子带到了庄子,更让他们意料不到的是,丁二和王保德杀了那四名男子,而且还有一个知道他们秘密的人。
他听说出了意外,就跑去宅子那里想看个究竟,没想到被丁二给撞上了,他情急之下就把丁二给杀了,埋尸在床榻下。
那时梅仙他们没几日就要离开京城去并州,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于是便隐瞒不说,之后他也想过把尸体挖出来另找地方埋了,但附近时不时地有住民出入,他也不方便动手,再加上这之后也无事发生,他也就将此事不了了之了,直到丁二的尸体被发现,梅氏又找到了他,他这才知道坏了事,为了阻止安墨离再继续查下去,他才对安墨离起了歹意。
安安墨离听出来他这是认了对自己下毒的事,虽有些意外,但还是问道,“卖蜂蜜给本官府里厨娘的也是你们?”
左边的那名伙计道,“草民叫阿焰,卖蜂蜜给那位大婶的正是草民。”
安墨离看着右边那名伙计右手背上的痕迹,道,“去全味楼的可是你?”
“正是草民阿烈。”伙计也不否认。
安墨离又看向了北云阿泽,“为何要杀石头?”
阿烈又急忙道,“这跟我们掌柜没有关系,他是草民杀的,因为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安墨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而且北云阿泽在认罪时,梅氏的脸上虽没有流露出什么表情,但她眼里出现的红血丝却出卖了她。
一直没有搅局的高侩觉得这已经足够了,他趁着安墨离问审的时候,已经想到了守备司的统领的新人选,而且梅仙的身份和王保德的恶行,也足可以狠狠地打击到将军府和明妃,这场堂审也就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于是他便道,“安大人,既然犯人已经认罪,你也没有新的证据,为何还要一直纠缠不休?而且本官听来听去,也没发现他们与孙大人、姜大人和王将军的死有关系,安大人是是不该把精力放在那三宗命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