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易和方仵作知道王将军只是泄愤,二人有些心虚地不敢说话,倒是叶小鱼,硬是没听出来,以为王老将军要大义灭亲,一心要替死者申冤的她,便将验尸台上的白布一一掀开,并且将他们的死因也一一做了介绍。
王老将军一脸铁青地站在原地,听完了叶小鱼的介绍。
听完叶小鱼所做的陈述,方仵作吓得腿都软了,他就知道这个侄女会闯祸,而且闯了大祸,现在他就是想救她,也是力不从心,只得让她听天由命了。
看到王老将军手背上的青筋忽起,洛易也是担心不已,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做何反应,会不会因为叶小鱼所说的那些话老羞成怒,从而牵怒于她?
王老将军盯着王保德的遗体看了很久,一直没有说话,就在洛易摸不透他的心思时,他却忽然说道,“小姑娘,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叶小鱼认真地看着他,“当然,我爹说过,当仵作就是要替死者申冤,不可以弄虚也不可以做假,这样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以后会遭报应的。”
“就算死者是一名十恶不赦之人,你们也要替他找到凶手?”
“断案是大人的事,我只管验尸,不管他们生前是好人还是坏人,在我的眼里他们死后都只是尸体,没有好坏之分,不管他是谁,我都要找出他真正的死因,我们大人也一样。”
听完叶小鱼的这话,方仵作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大侄女怎么可以当着王老将军的面说出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王老将军看着王保德的残体,老泪纵横,他朝门外走去,洛易以为他是去叫在验尸房外的随从,但他并没有,而是带着随从离开。
在离开时,他对洛易说道,“告诉你家大人,若他找不到杀害我儿子的凶手,我跟他没完。”
直到王老将军和他的随从离开视线,洛易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他问叶小鱼道,“他们走了?”
“走了。”叶小鱼回道,“这个王老将军也真是奇怪,他不是来领儿子的遗体吗?怎么就这么走了?”
方仵作摇了摇头,这个大侄女跟在安大人身边几个月了,这眼力劲还是不行,他提醒他们道,“人都走远了,这会也该向安大人禀报了吧?”
经方仵作这么一提醒,洛易才想起这茬事,“我都忘了这事,多谢方仵作提醒。”
洛易匆匆地离开验尸房,叶小鱼见状也跟了上去。
见到安墨离后,洛易将王老将军让带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了他,但让洛易奇怪的是,安墨离听后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道,“现在可以传梅氏过来问话了。”
洛易这才明白,原来方仵作和叶小鱼会出现在验尸房不是巧合,而是安墨离刻意地安排,刚才王老将军明显是被叶小鱼的话给打动,才放弃领回儿子的遗体,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他家大人是怎么肯定王老将军就一定会被叶小鱼给打动,这是个秘,改天他得好好地请教他家大人。
很快,梅氏被请到了大理寺。
看到梅氏的第一眼,安墨离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角色,尽管她身着一身素服,神情忧伤,但眼中的精明怎么藏都藏不住,这样的女人即便没有秘密,也少不了故事。
待梅氏坐定,安墨离便开口问道,“这次本官请二夫人来,是关于在二夫人安来坊的宅子里发现骸骨之事,想要跟二夫人了解些情况。”
梅氏微微抬起头,表情惊讶地道,“管家昨日与妾身说了此事,妾身听后可是吓坏了,那所宅子是妾身的没错,但已被妾身闲置了多年,这些年妾身都没有进去过,这宅子好端端地怎么会埋有骸骨呢?还望大人能够尽快查清真相,解开妾身的疑惑。”
“那是当然,二夫人最后一次出入宅子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妾身跟相公离开京城之前。”
“二夫人离开京城前,宅子里可曾有其他人居住?”
“不曾有人住过,宅子虽不大,毕竟也是妾身住过的地方,妾身也是珍惜得很,怎么会让外人住在里面呢。”梅氏一口否认道。
“但据本官所知,十二年前的七月,二夫人一位叫丁二的远房表兄就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不知夫人要如何解释?”
梅氏脸上并无半点慌张,只是颇为吃惊地道,“丁二是妾身的远房表兄不假,但妾身与他并不熟,他是何时来的京城,妾身怎么都没有听到消息?”
梅氏想都没想就做出了回答,这让安墨离更加确信管家所说的话不假,梅氏回答得那么干脆,也说明她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于是安墨离便道,“王将军可认识丁二?”
梅氏怔了会,但不一会便答道,“表兄以前刚到京城的时候,到府上来找过妾身,相公应该是见过他,至于其他的接触,应该是没有。”
安墨离料想她不敢在前半段事实上做假,毕竟将军府不少人见过丁二,但后半段就很难说了,安墨离继续问道,“在将军府一处庄子里发现骸骨的事,想必二夫人应该也知道了吧?”
梅氏不知安墨离为何又扯到了庄子,但安墨离问起,她只得谨慎地答道,“已经听说了。”
“不知二夫人可知谁是凶手?”
安墨离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让梅氏有些不适应,她忙道,“这个妾身如何知道?”
“二夫人不一定知道,但丁二一定知道。”
梅氏不由地坐直了身子,佯装不解地问道,“这又与丁二有何关系?”
“本官一直没有对外透露那两名死者的信息,既然将军府的事务都是二夫人在打理,本官有必要跟二夫人说说骸骨的情况,不过当时负责验尸的是本官的私人仵作,详情还是由她来陈述吧。”
安墨离让洛易把叶小鱼叫进了书房,让她把在庄子里的验尸情况陈述一遍。
看到娇弱的梅氏,叶小鱼有些于心不忍,生怕她所说的内容会引起梅氏的不适,于是便问安墨离道,“大人,都要说吗?”
“嗯,将军府是由二夫人当家,她得清楚在庄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叶小鱼这才打消了疑虑,这么有本事的女人自然是不会被她待会要说的内容给吓着的,于是叶小鱼放开胆子,把验尸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全部都说了出来。
梅氏越听越觉得不适,只是安墨离的话已经说在了前头,她又不能打断叶小鱼的话,怕引起安墨离的怀疑,只是她不停变换的坐姿让安墨离知道了她的不安。
叶小鱼说完后还余犹未尽,她又问安墨离道,“大人,接下来要带二夫人去看骸骨吗?”
这下真的把梅氏给吓住了,她猛咳了几声,让人感觉她再咳下去,怕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了。
“没事了,你先在边上站着,待会还有事。”
叶小鱼失望地应了一声,就到边上等候安墨离的吩咐。
听说不用去看骸骨,梅氏的心才定了下来,这时安墨离说道,“二夫人,庄子里发现的这两具骸骨都属于一个由异域人组成的杂耍班,杂耍班总共六人,还有四人被埋尸在乱坟岗,但他们的表演道具在夫人你的宅子里被发现,据目击证人所言,丁二之前与杂耍班的班主谢五进行接洽,所以本官有理由怀疑杂耍班的另外四人是在宅子里被杀害,然后再抛尸乱坟岗。”
这次梅氏受到的惊吓不小,“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丁二干的,一定是弄错了。”
“二夫人,目击证人看到的丁二,身长七尺六寸,高低肩,下巴还有一颗黑痣,这些特征可有错?”安墨离试探地问道。
梅氏手中的丝帕绞了绞,困难地点了点头,“这些特征的确很像表兄。”
安墨离又继续道,“所以十二年前的七月,目击证人看到的人就是丁二,他不仅在京城,而且还参与了王将军的计划,由他冒充管家,将杂耍班的人骗到了宅子里,然后再将他们杀害。”
安墨离的推理让梅氏有些坐不住了,“这个丁二太丧尽天良了,大家亲戚一场,他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大人您可一定要抓到他。”
“他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就埋在宅子主屋的床榻下。”安墨离淡淡地道。
梅氏再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死了?”
“没错,按验尸的结果,他与杂耍班几人死的时间差不多,对了,在院里发现的另一具尸体叫冯赖子,这个人应该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所以他被丁二灭了口,而丁二也被人灭了口。”
此时的梅氏变得不知所措,“那会是谁杀了丁二?”
“自然是与他相识的人。”安墨离边说边观察梅氏的表情,接着他又道,“叶小鱼,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叶小鱼早就憋坏了,这会忙开了腔,“尸体埋得隐蔽,若不是被狗子发现,一般人还真没想到会有人把尸体埋在床榻下,尸体埋的时间久远,我们挖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根据他的白骨化程度,尸体被埋已超过了十年之久,他的胸骨变黑,明显是中了毒,而能够在短时间内见效的毒药,一般常用的就是砒霜,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很适合掺在水里,这样喝下去的人也不会觉察到,是种很常用的下毒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