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和袁霜和周围的人一样十分好奇,这太学府是怎么了,突然两个掌学就匆忙离去,只剩下其余的几个先生在殿上面面相觑。
“大喜!大喜!”不一会杜若鸿伴着爽朗的笑声走到任心然面前,“心然,去殿上坐桌吧。”
任心然站在屏风旁有些犹豫,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陛下的旨意。”
杜若鸿示意任心然跟在自己身后又来到殿前。
“各位!!太学府今日大喜,刚刚陛下已到殿御临亲听,陛下仁厚请今日大殿的诸位畅所欲言,无门第之见!无男女之分!”
杜若鸿话音刚落一党护卫已经进入大殿把围观的人群与内厅隔离开来,那护卫个个身披皇家战甲,气势凌人。
“是陛下亲临!!”
“陛下甚少来太学府听学,今日这任心然运气可真好,不然....”
“不过侥幸而已,一个女子难堪大用!!”
既然是陛下发了话,人群的议论声也变得越来越低,今天的讲学也变得更加正式。
“让我看看陛下什么样子?”袁霜努力往前探身子却被袁烨拉住。皇家天贵,岂是能随便见到的,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原来如此,任心然重新在刚才的桌案前坐下,隔着偌大的屏风隐约可以看见曹劲带着一群人收拾杂物,看来一会陛下会在这里听学。
曹劲亲自让人搬来了太学府最名贵的雕花藤椅又在上面铺上了一层柔软的白虎毛垫子,案几上的笔墨纸砚也是最好。
萧选在一群贴身护卫的保护下缓缓入座,护卫门很快在他身旁布控,隔着偌大的屏风和护卫的人影遮挡根本没有人能看清萧选的模样。
“开始吧。”萧选靠在藤椅上点了点头,曹劲精明办事果然老道周全,此处既能看到讲学殿内的全部,又能隔离周围人群。
“陛下仁厚,往年都是陛下为太学府赐题,今年陛下是否?”曹劲询问。
萧选微微一笑,他想了想然后抬起手指了指屏风,曹劲顺着萧选的手看去,那屏风上是一朵朵白色莲花,或盛开或衰败,清冷孤绝,透过花瓣后似乎正好可以看见任心然的侧脸,任心然察觉到屏风后的目光微微侧目,她的眉眼在花瓣下若隐若现。
“就她吧,以清莲为题!”
曹劲行了个礼退到大殿与杜若鸿耳语了几句,杜若鸿点了点头大声宣布:“今日陛下赐题—清莲!”
杜若鸿转身大手一扬指向屏风上的莲花,众人的视线也纷纷转移到任心然身后的屏风上。
真是好题!!十分应景!余珍岚远远地看着任心然,她甚至有些嫉妒,这样的机遇真是百年不遇。
杜少聪不屑地看了眼屏风,什么老掉牙的题目,他再不济也知道清莲出淤泥而不染的老寓意了,最多也不过是争议清者自清的老生常谈了,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些,就是因为他烦透了这些纸上谈兵的东西,可现实的东西说了大家并不愿意听!
任心然仰着头看自己身后偌大的屏风,她与这莲花似乎融为了一体。
很快,太学府里的先生们开始各抒己见,或侃侃而谈或奋笔直书,任心然无一不认真学习,时而点头时而沉思。
“清者自清何须自证?”李飞扬明显对刚才曹劲一众的说法不敢苟同。
“那李先生如何辩解刚才的问题,如无‘出淤泥’,何来‘清莲说’?如若置洁处,何必‘清莲说’?”
“这......”李飞扬显然也回答不出来,没错,如果不是因为於泥的衬托怎么体现出清莲的绝尘,可若将清莲放在别处,那已然和平常俗物一般,所以清莲的本质是受周遭环境变化所影响的吗?
“天下熙攘如浑泥,若得明镜似,何物不自清?!!”
曹劲始终觉得,李飞扬的“清者自清”言论太过自我,世事如泥,能自清的又有几人?
萧选点了点头,曹劲始终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比普通浪漫的文人多了些清醒。
杜若鸿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听着,他甚至也没有拿笔,今日的他明显不愿意涉及这个题目,或者说他在把机会留给其他人。
“任心然!!你来说说!”萧选的声音穿过屏风让整个大殿快速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略带诧异纷纷聚集在任心然身上。
任心然不知为何萧选要点自己的名字,她试探地起身看向杜若鸿,杜若鸿点了点头,为她鼓励。
“学生以为,两位先生说得都理。”
任心然就两位先生的言论也无法决出个对错。
萧选显然并不满意任心然的回话,“朕是问你自己的想法!”
“学生的想法....”任心然内心有些紧张,这样的场面毕竟她是第一次面对,她深深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心神。
“学生以为,菜市卖藕节,药铺用莲子,花瓣水煎清凉,叶片伙食清香。若莲似人有心,定然无悔于世,又管它於泥还是净土!”
任心然看着屏风上莲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人人都在控诉着世道的不公!都想说自己保持初心的不易,可谁又知这莲花不是甘之如饴地奉献?人生际遇高低起伏,周遭世态千变万化,又何必拘泥于旁物?
大殿之上的人面面相觑,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言论!!一直以来根本没有人代入莲花本身去考虑,不过是种花草罢了,可是又有谁能真正知道莲花有没有心呢?
“好!不错!杜老的学生果然不一般!”相比对殿上的人,萧选看起来并没有特别的惊喜,他语气平静表示的是对杜若鸿的肯定。
“谢陛下赞赏!”
“朕向来求贤若渴,太学府交于杜老掌管我心甚慰。”
余珍岚和一些围观的群众纷纷小声讨论着刚才任心然的话,果然是超脱,似乎在此之后无人再能下笔。
参加考试的人,又如何才能赢过题目本身呢?
“心然是不是赢了?怎么没人说话了?”袁霜不明情况地问袁烨,她根本不知道殿上的人到底在说什么,她只知道任心然说完以后其余先生都愁眉不展,沉思的沉思,叹气的叹气。
“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袁烨看着殿上紧张的气氛小声说道。
杜若鸿看着讲学进行到此时已无一人再开口,他心中自然是有一份骄傲,可是毕竟任心然只是坐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参与讲学,她没有策论,没有名位,就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通过讲学传文立传,学济四海。
殿上的先生们有的为她叹气,有的满是得意,没错,就算她今天翻上了天也改变不了太学府的规矩。
“呵。”萧选看着太学府内任心然过后竟然无一人能出来与之匹敌不禁感到有些失望,看来很多旧规矩该改一改了。
“陛下,您看今天这.....”杜若鸿不敢轻易定论。
“好,今日任心然当为魁首!”萧选稍稍停顿了一下,当然也知道要改变无法一蹴而就,今日他自然是不能当众为任心然赐名立位的,但是他已经承认了她的魁首之名,就是对她的认可。
“但礼不可废,任心然,朕可以允你一个别的恩赏。”
任心然从一开始的惊讶欣喜转为沉默,在别人看来她当是走了天大的好运,可她却生出一种无力感,能允我掌声,却不能允我身份?原来大晋的陛下也同这旧礼枷锁一样吗?
“那,学生想请教陛下一个问题?”
“好!你问!”
“学生想请教陛下,为何弃婴塔里无女婴??又为何陛下殿前无罗裙??”
天啊!!余珍岚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任心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就连袁霜和薛青都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她哪里是在请教,她根本就是在质问,她在质问这个国家的掌权者!
太学府瞬间安静得可怕!!!
“大胆!!”曹劲大斥任心一声匆忙跪下,“陛下喜怒!黄口小儿不知所谓!!”
“心然,快跪下!”就连杜若鸿都没想到任心然居然说出这样的话,他同曹劲一样匆忙跪地劝说任心然。
任心然盯着莲花屏风看向藤椅上那个模糊的人影。他们就这样隔着屏风注视着此此,没有一方退让。
萧选并没有发火,他更多的是惊讶,他想过很多她可能开口要的东西,要钱,要名?可是没想到......
“好问题,只是朕也不知道为什么?”
萧选从藤椅上站起身,他一步步走近屏风,走近任心然。
“等你什么时候能站在朕的殿前,也许你能给朕一个答案!”
任心然疑惑不解,她不知道屏风后面的人是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假不知道,还有她又怎么能给皇帝答案呢?
萧选透过斑驳的光影看着任心然,始终是年少啊,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曾经的自己不也是这样吗?那句拯救苍生的话不知被周围的人笑了多少次。可他也终为此付出了代价。
萧选转过身向身边的护卫示意,他该走了,至于你?萧选微微侧头,任心然,我等着你给我那个答案!!
时至今日余珍岚回忆起任心然当时在大殿上的话依然会忍不住为她倒吸一口气,而后又不由得叹气,自那日后“清莲之谈”和任心然的名字迅速在整个大晋传开,至于为何能那么快传开据说是有人为她写了话本册子。
“启铭,这些是?”
“这些是任先生的书,我...我想任先生会回来的吧?”
姜启铭的房间里堆放了一些本该被丢出太学府的属于任心然的物品。
“会的!!她一定会的。”
余珍岚看着这个老实的学生,想当年他还是个孩童如今已成得比自己个子还要高的小伙了,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清秀帅气。
“不过,启铭,现在关于任先生的争议太大,你切不可强出头知道吗?”余珍岚看着姜启铭小心翼翼整理物品还是忍不住多向她嘱咐几句。
“我知道!!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