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爱淫欲甚鄙秽,能生苦恼丧天趣。
在电话中,阿东如实讲述了他如何欠钱、如何被逼债、如何挨打的经历。
电话这头,李明听着有些戚戚然,因为他也曾是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赌,一个夜场工作者会赚不到钱吗?他有基本工资,还有小费。而夜场领班赚钱则比普通少爷更容易,普通少爷只是盯着一个包厢,碰见大方的客人,就会有小费;碰见小气的客人,他们或许就只能拿不愿打扫房间的小姐,给的少量的清洁费了。领班则是除了看自己的包厢之外,哪个包厢都可以去。通常情况下,少爷一旦发现哪个包厢客人大方,就会迅速通知领班,两人一起领小费。再加上领班也算是一个稍有职权的小领导,小姐也会经常帮其说话,赚钱的机会就更多了。
所以,李明除了感同身受之外,还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
可是,他又没法去安慰阿东,因为两个人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他把赌博当成职业,以赚钱为目的。而阿东则是把赌博当成副业,以娱乐为主,赢钱就挥霍,输钱就懊恼,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就在李明不知道要说啥时,阿东却向他透露了一个大胆的赚钱计划:
“兄弟,这两天我想出了一个新的赚钱门路,你帮我参谋一下。咱们不是手里有资源吗?我们应该把这些资源利用起来!小姐我们认识的多,外面对她们有需求的多,我们为何不做女人生意呢?这完全是空手套白狼的好生意呀!印一沓小卡片,往酒店客房里一塞,在家坐等电话就行。客人打电话给我们,我们再联系小姐,五五分账,岂不美哉?”
李明听后断然拒绝:
“你这计划看似天衣无缝,但违法呀!一旦事发,必将遭受牢狱之灾。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乱来。”
哪知阿东却不以为然地道:“你能想到的,我早就想好了!周围酒店,除了我们自己的之外,我每个月买几条好烟分别送给他们店长经理就能搞定。发卡片只需找几个小孩去发即可,逮住了也没啥事。电话号码不要用自己的,买几张就行了呀!”
李明苦劝不止,阿东一意孤行!
此后,阿东尽管也来上班,但已经不打牌了,每天李明自己去,只是负责输。
同时,再加上李明已经正式上岗了,跟其他内保岗位来回调换,很少再待在包厢区域。
所以,两人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忽一日,李明正在监控室坐岗,阿东红光满面地跑过来。他给了李明一万块钱,说道:
“也不知道到底借了你多少,这一万块钱还你。若多了,算利息;若不够,算你的。晚上下班请你吃夜宵,我俩喝一杯!”
李明本想拒绝,见他说得实在、诚恳,于是就应承了下来。
下班后,两人在夜总会附近找了一个相对温馨宁静的夜宵店。
柔和的灯光下面,两人面对面地坐在一个笨重的木制餐桌两边。桌子上放着一瓶白酒,十二瓶冰啤酒一字排开。龙虾、扇贝、羊肉串、烤茄子等铺满了整张桌子,散发出垂涎欲滴的香气。
两人之中,左边坐着的是一个二三十岁的黑壮男子,他理着只有几毫米的寸头,额头上有疤,不知是小时候受伤留下的,还是年轻时候打架留下的。他的脸上坑坑洼洼,应该是留下来的痘印。吃东西的时候,只要一咀嚼,脸上的肌肉就会抽动,显得他有些阴狠。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T恤,袖口将胳膊勒得紧紧的,肱二头肌上的骷髅头纹身若隐若现。这就是阿东,此刻,他正端着一杯白酒敬李明:
“明哥,我俩虽然认识不久,但我钦佩你的为人。兄弟敬你你个,我干了,你随意!”
李明只得举杯相陪。
阿东一饮而尽后,龇着牙、咧着嘴,拿着筷子说道:
“这酒也忒辣了!兄弟吃菜、吃菜,今天我请客,敞开吃!”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就把一瓶白酒分完了。阿东要开啤酒,李明赶紧拦下,急忙说道:
“不能掺酒!不能掺酒!我一掺就醉!”
阿东坚持要开,李明拗不过,只得硬着头皮陪他继续喝。
很快,十二瓶啤酒又喝完了!
阿东起身准备去卫生间,顺便叫老板再搬一箱啤酒过来。岂料屁股刚离开板凳,就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李明去扶他,不成想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人坐在地上哈哈大笑,地上凉快,于是两人干脆就坐在地上聊天。
只听那阿东大着舌头说:
“我听他们说你是送财童子,这一段时间可了劲地输,从来没赢过。兄弟,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不如来跟哥一起混,咱俩把这皮肉生意做起来。大碗吃肉,大口喝酒!”
李明含糊地回道:
“东哥,你那生意我做不来。咱们志不合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还是觉得做内保轻松些!”
阿东一听这话,顿时酒劲上涌,他托大说:
“你知道我现在一天能赚多少吗?几万块!这还只是刚开始,以后这整个城市酒店的小卡片都将由我来发,我关系打通了!我垄断了!我统治了!你懂不懂?”
阿明哈哈大笑,一不留神,一股冷风灌入嗓子中,他顿觉胃部一紧,顿时喷了出来。
早就远远看着的老板,这时赶紧跑过来,想将他俩扶起来,奈何两个壮汉都跟一摊烂泥一样,重得要死,好不容易扶起来了,他俩又慢慢地滑到了地上。
不得已,老板只得轻声细语地问阿东:
“东哥,你们住哪?我叫车给你们送过去!”
头靠着板凳腿的阿东,揉揉了太阳穴,眼睛一翻,嘟噜着道:
“你说说,我一个月在你这吃多少顿?我是少你钱还是咋地?现在就催我们走?”
老板急的连忙摆手道:
“不是!东哥,你的这位兄弟吐了,我想着还是先送他回去休息最好。”
直到这时,醉得七荤八素的阿东,才知道李明吐了。
他尽管也醉了,但意识相对来说还算清醒。
于是,他就直起腰,摇摇晃晃地去推李明:
“兄弟,你醒醒,你住哪?我送你回家!”
只听李明在那里“嗯”、“哼”’,嘴里嘟嘟噜噜,说啥根本就听不清。
阿东知道,李明完全醉透了!
——这该如何是好?
他转念一想:这哥们也算够味,对他不错。自己手里这么多“资源”,为何不让李明“试个钟”呢?于是,他就给一个女孩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一个短发女子带着一个穿连衣裙的姑娘风风火火地赶来。看见两人醉成这样,短发女子掩着鼻子道:
“咦!喝多少喝成这样?”
阿东捏了一下他的屁股蛋,坏坏地笑道:
“喝醉了胆子大,好办事!”
两个女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两个男的拖上出租车。
风一吹,阿东倒清醒不少,李明却醉得更狠了,上车后靠着车窗便睡。
短发女子问:
“去哪?”
阿东想了想,答道:
“去花都吧,客房我有VIP卡!”
到了花都夜总会,四人开了两个房间,阿东和短发女子一间,李明和穿连衣裙的长发姑娘一间。
四人合力将李明抬到床上放下后,阿东严肃地对连衣裙姑娘说道:
“这是我最好的兄弟,晚上服务好点,听到没?”
姑娘吓得瑟瑟发抖,哆嗦着说:
“知道了!知道了!”
短发女子在阿东胳膊上揪了一下,说道:
“别吓着人家!瞧你那凶样!”
然后,她又拍拍姑娘的肩膀,跟她说:
“小妹,别怕!该怎样就怎样,钱照付。”
交代好了之后,两人回另一个房间睡觉,姑娘看着床上躺着的男子,不知所措。
第二天,当李明睁开眼看见自己睡在陌生的床上、且床上躺着一个人时,吓了一跳。他一骨碌爬起来去找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四点五十七分。他去拉开窗帘,顿觉头晕目眩,尽管已是傍晚时分,阳光还是有点刺眼。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拍了拍脑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才慢慢知道了咋回事。
他侧身向躲在被窝里的姑娘问道:
“没有发生什么是吧?”
姑娘在被窝里娇羞地答道:
“没有,你昨天醉透了,一直挺不起来!”
李明淡淡地道:“那就好!我洗个澡就走。”
哪知姑娘猛一掀被窝,露出自己白花花的身子来,她哭诉道:
“你别走!求求你别走!”
说实话,李明尽管有些动心,但更多的是害怕——他害怕别人设套陷害自己!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仙人跳”,但至少在和影视中看过无数类似的情节:孤男寡女共居一室,本来啥都没干,这时却突然冲进一群彪形大汉,将他一顿暴打,然后便是勒索要钱。
所以,李明一边心猿意马地看着姑娘的身子,一边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走还是留?
正在李明犹豫中,姑娘却突然扑过来,将李明紧紧抱住,痴痴地请求道:
“要了我吧!求求你要了我吧!”
两人云雨过后,李明有些满足,也有些后悔。
满足的是,自己多年曾在无数个日夜幻想过的场景,在现实中发生了;后悔的是,这么做的不明不白,让他感到有些空虚和失落。
通过询问得知,姑娘叫小花,是本市艺术学院的一个学生。她称自己出生在农村,家境贫寒,学费和生活要自己凑。昨天是她第一次上班,被短发女子和阿东各种教育和威胁。
“你不会告诉他们我跟你说过这些,而是会告诉他们我技术很好、服务很棒,是吗?”
小花含情脉脉地看着李明,李明的心一疼,沦陷了!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七点,只听有人在门外“砰砰砰”地敲门。
两人穿好衣服,李明开门一看,原来是阿东。
他咬着下嘴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李明说道:
“兄弟,这妞怎样?技术和服务还不错吧?”
李明尴尬地回道:
“还行!还行!”
阿东央两人一起去吃晚饭,李明拒绝了!他称上班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自己去员工餐厅随便对付一下。
阿东并不强求,只是对他说道:
“我俩合作的事,你考虑一下。这妞,以后就是你的女人,任何人不准碰!下次还有新货来,我先让你尝鲜!”
三人在电梯上分别,小花和阿东在一楼下,李明则去到了地下室员工餐厅。
刚到地下室,一股刺鼻的汽油味混着酸臭的饭菜味扑鼻而来,李明只觉得胃里面翻江倒海,蹲下来就干呕。
想吐,却吐不出东西来,倒是给李明搞得一包鼻涕、一包眼泪的。
吃不下去,李明就干脆从步梯走到外面吹吹风、透透气。
天,逐渐黑了!在夜色中,李明回忆起昨日到今日发生的种种,感觉就好像做梦一样。猛然想起昨天夜不归宿没跟小爷打招呼,他急忙掏出手机一看,并没有未接电话。准备打过去,想着上班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不如今天回家后再跟他解释吧。
这天下班后,李明并没有去玩牌,而是打车回到家中。凌晨喝了那么多酒,白天又没有吃东西,李明感到自己浑身软绵绵的,实在没有体力跑回家。
哪知,刚推开家门,以往这时候已经躺在床上的小爷,此刻竟然坐在客厅中等他。
“回来了?”
“回来了!”
“喝酒了?”
“嗯,喝酒了!”
爷孙俩像打机锋一样对了几句话之后,小爷突然深沉地说道:
“孩子,酒不算是个好东西,它能使人沉醉、使人沉沦,一旦成为酒蒙子,很容易丧失意志力和判断力。做咱们这行,碰不得酒呀!窝子打得怎样了?”
李明答道:
“已经连续输了近一个月,他们都说我是送财童子,应该快可以收网了!”
小爷又问道:“你收啥网?赢那些公主少爷的钱能赢多少?再说了,你能一直赢吗?还是没上道啊!”
李明听后,顿时吃了一惊!
——原来,自己稀里糊涂地只是按照小爷的要求做,又忘记独立思考了!
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他暂时没有头绪,所以他跟小爷说道:
“容我再想想、再看看,瞅准机会后再下手!”
小爷不仅不催他,反而还安慰他:
“急不得!急不得!慢慢来,今天早点睡觉吧。”
躺在床上,李明满脑子都是小花的身影,早就把什么做局抛之脑后了。他拿起电话想发个信息问她现在干嘛,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作罢。辗转反侧了一夜,李明还是没睡着。
此后几天,小花就好像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忽然有一天,他正在员工餐厅吃饭,小花打来了电话,称自己被妈咪逼得紧,不订房就会怎样怎样。无奈之下,李明只得自掏腰包给他订了一间。小花让他叫朋友来玩,他称没有朋友。小花说道:
“空着就空着吧,空房也不要紧!”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小花就以各种理由和借口让他订房,李明都一一满足。为了报答李明,小花还曾在楼上的客房里叫过几次他。
这月最后一个星期六,花都夜总会人满为患,包厢非常紧张。客人吵吵闹闹,经常发生冲突。黄胖子为了维持秩序,安排所有的内保全部“巡房”,李明自然在列。
当他在走廊上看见“777”包厢内霓虹灯闪烁时,心里纳闷:这包厢是我给小花订的,原本是空房,怎么会开出去呢?
于是,他走到门口通过玻璃孔往里看,这一看不要紧,看得李明热血上涌——小花竟然和一个秃头中年胖子嘴对嘴喂西瓜!
气急败坏的他正想冲进去理论,一个人却突然拉住了他。李明回头一看,原来是阿东。
阿东冷静地跟他说:
“兄弟,别冲动!你冲进去了是要出事的。”
李明目眦尽裂,恨恨地质问阿东:
“你不说她是我的女人吗?”
阿东吃惊地看着他,良久才说道:
“兄弟,你怎么这么傻?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她是谁?她是婊子,她是鸡,好吗?”
李明反问道:
“她不是艺术院校的学生吗?因为家穷才出来做的兼职,卖艺不卖身吗?”
阿东听完哈哈大笑:
“看着你也像一个聪明人,怎么在女人面前就像个傻子一样。我还是大学教授呢,家里蹲大学的!你去问问这里的任何小姐,哪一个编的故事都动听,比她动听的多得去了!她不卖身为何又要和你睡?”
听到这些,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和耻辱感从李明胸口泛起,他想发火!他想发泄!但他却找不到发火的方式和发泄的出口。
阿东安慰他道:
“别胡思乱想了,女人嘛,多的是!一会去试钟,我给你安排真正的大学生!”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东只要招到新人,就喊李明“试钟”。
李明乐此不疲,逐渐忘了到这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