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脸色微微有些潮红的张角,曹操不为所动,只是漠然的开口说道,“曹某愿闻其详!”
张角站起身来,丝毫不避讳周围的人,朗声开口说道,“大汉之祸,在于世家之祸,当地豪强四起,勾结权贵,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张角宽宽的袍袖重重一挥,“曹公子不会不知道,丰年的时候,那些世家大肆囤积粮食,保证市场上的粮价稳定,宁可有人买不起粮,吃不饱饭,他们也不会把这些粮食低价卖出去。”
“但这还是丰年,百姓们吃点儿野菜,甚至吃点野草,总能熬着不饿死,但一旦有天灾降世,这些世家就会拿出粮食疯狂购买土地!原本的良田,原本的水源之地,都被他们以极少粮食的代价换到了自己手里!”
“百姓们明明知道是亏的,但是也无可奈何,毕竟不换就要饿死!”
“但是那点粮食又能吃多长时间,吃完了之后,哪怕是度过了灾年,他们也失去了田地,只能去当那猪狗不如的流民!”
“这个时候那些世家就会站出来,收留流民,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实际上无非就是想霸占流民的妻女,无非就是想让流民为他们耕地卖命!!”
张角伸手指了指外边,语气之中带着强烈的痛惜之意,“曹公子,那些易子而食的流民,就是那些世家一手造就出来的!”
曹操的脸色丝毫未变,只是默默的看着张角,看着这位东汉末年第一理想家!
而张角此时仿佛忽略了曹操一般,只是自顾自的开口说道。
“贫道原来是学习岐黄之术的,立志要医病救人,励志要医治那些无钱看病的百姓!”
“但是后来贫道发现,贫道这里救活了一个百姓,那里就能死上十个,贫道在这里救活十个百姓,那里就能死上一百个!”
“蝗虫一过万里无鸡鸣,大地白骨盈野,可是那些世家大族全都紧闭坞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朝廷暗弱无力,任由那些百姓一个接着一个的去死!”
两行青泪从张角的脸颊之上流下,这次曹操没有嘲笑他,也没有出言嘲讽他,因为他明白,张角说的都是事实,无比惨淡的事实!
“后来……后来贫道才发现,需要治病的不是百姓,而是这天下!是这天下病了!”
张角踉跄的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指着那阴沉沉的天空,厉声开口说道。
“是这天下得了顽疾,是这天下得了不治之症!!!想要医治,就只有改天换日,改苍天为黄天,换了这吃人的世道!!”
满座哗然,大厅之中所有的人全都无比震惊,但平静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曹操,另外一个就是于吉。
张角回过头来,快步来到曹操身旁,掷地有声的开口说道。
“曹公子,张角此次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曹公子合力一处,一起掀了这青天!你和那些世家大族不一样!”
“你的心中和张角想的一样,不是吗?!”
曹操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张角被他看得一阵气闷,颤声开口说道,“难道真是我张角瞎了眼,曹公子,你真的是那伪仁伪善之辈?!”
曹操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身旁的于吉就开口说道。
“住口,不得侮辱主公,你可知道,主公的祖上同样也是贫苦之人,他比你更明白天下百姓的艰辛,所以他才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施粥救人!他怎么会和那些麻木不仁的士人同流合污!”
曹操的眼睛眯了起来,于吉这话说的有意思,看起来是在维护曹操,实际上却是在提醒曹操,别忘了你们家是宦官之后,不是穷苦人家谁做宦官?别看你曹家现在有钱有势,在士人的眼中,你们依然是臭要饭的!
你永远都挤不进去他们的阵营之中,永远都不可能变成高人一等的士人!
曹操看了于吉一眼,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曹家确实是贫苦之辈出身,但是曹家却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吃里扒外的事儿,我曹家可是万万干不出来!”
于吉被曹操说的满脸通红,默默的退到了一旁,曹操冷哼一声,回头看向张角。
“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照你这般说,我大汉养士百五十年,难道都是养了一群毒虫鸩鸟吗?!”
“士人效忠朝廷,维系高祖基业,难道是有错?难道就是天下大乱才好,天下大乱死的人难道少吗?死人不怕,但是要死的有意义,而不是去流那些无谓的鲜血!!”
张角有些茫然了,他无比不解的看了一眼于吉,而于吉此时也是满脸茫然,愣愣的看着曹操,就好像他从来都不认识曹操一样。
张角此时还要反驳,而曹操却淡淡的挥了挥手,“子龙典韦,把这妖道带下去,关在柴房之中,明日一早,送往官府!”
这赵云和典韦早就看这张角不顺眼了,顿时合身扑上,张角身边那几个随从被典韦三拳两脚全都砸的躺在地上起不来。
还真别说,这张角的武力还算可以,在大厅之中辗转腾挪,依靠着自身灵活和典韦周旋,但可别忘了,周围还有赵云,还有曹家三兄弟,还有夏侯兄弟。
一顿围攻,那张角被打的鼻青脸肿,直接躺在了地上,一根粗大的绳子把他捆得严严实实,整个人被典韦提在手中,但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开口喊道。
“曹公子,您这是为何,您明明不是那般愚忠之人,为什么要做这种愚忠之事,太平道就算没有张角,也会揭竿而起!!”
“天下没有了太平道,也会有无数的平民百姓揭竿而起!!这个天下病了!!曹公子难道看不清楚吗?!”
曹操无奈的摇了摇头,“别让他喊了,快把他带下去!”
典韦重重的点了点头,伸手在张角的脖子上捏了一下,张角顿时就晕了过去。
典韦拱手之后,便气势汹汹的把那张角带去了柴房。
曹操使了个眼色,其他的人也都纷纷退出大厅。
于吉这个时候才开口说话,只见他满脸疑惑的看向曹操,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主公难道感觉张角说的有错吗?”
曹操摇了摇头,“他说的没错,一点都没错,句句都是大实话!”
于吉更加疑惑,“那主公为什么不和他合兵一处?”
曹操看了于吉一眼,忽然开口笑道,“合兵一处?如果你认为张角一定可以打赢,你为什么要来投奔我曹操?”
于吉的脸色骤然一变。
曹操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开口说道。
“就是因为你于吉都不相信张角可以打赢,所以你才只是给了他两本书,而不是收他为徒,不就是怕以后被牵连吗?”
“自从曹某在这谯郡施粥救民以后,你好像看到了希望,来投奔曹某,无非就是想为道门留下一些种子,无非就是在为张角失败做准备!”
“曹操说的话,可有一个字说错啊?!”
于吉默然。
曹操忽然站起身来。
“你想看看曹某够不够睿智,能不能被那张角的热血之言蒙了心智,这种事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仅此一次!”
“看在未来道门泱泱信众的份上,曹某可以留你一命,但如果你以后再三心二意,曹某就一定剥了你的皮!把你的人头挂在我曹家的城墙上风干!”
于吉的脸上一点都没有恐惧之色,而是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无比郑重的开口说道。
“于吉参见主公!”
曹操看了他一眼,起身直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
“先别拜见了,去典韦那里领五十鞭子,先打你个三心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