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柳睁开眼的时候,外边正下着雨。他动了动身子,发觉那些被清原萤砍出来的伤口已然被人处理得当。
额上覆着一方帕子,他伸手取了下来,认出了这是属于楚执素的。
昨夜他将清原萤刺成重伤后,那些赶来保护清原萤的忍者仆从们轮番上阵与他缠斗,听到了清原萤不留活口的命令更是下了死手。
前世的他执刀可斩鬼神,这辈子却败在了身躯还未长开上,到底还是势单力薄不敌多人,最后就算逃了出去身上也被锋利的手甲钩划得遍体鳞伤。
他撑着一口气跃过宫墙寻到楚执素的寝宫之中,便再也支撑不住,倒地失去了意识。
那看来,她对虚弱的他没有选择视若无睹,而是给他处理了伤口安置到了这里?
裴玄柳扶了扶有些眩晕的头,正要翻身下床,门口一道身影已然走了进来。
楚执素径直坐在他的床边,身后是一名端着碗的婢女,她拿过碗来递给他,浓浓的药味便在屋内扩散开来。
让婢女退下后,裴玄柳才接过碗来时,听她开口道,“……昨夜有人潜入了云灜皇子宫中,将他伤得很重,今儿个直接被使臣将此事捅到了父皇跟前。”
“裴玄柳,你的胆子可真大。”
明明语气不善,楚执素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怒意,她反而笑了起来。
见他不说话,盯着那碗药许久都不喝,她便以为是他防备心重不愿喝,“你昨夜发烧了,太医说今日要喝点药来巩固一下。”
说着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没有感受到异常的热度后,便知他退烧了。
“主人。”
裴玄柳忽的开口,伤病后的嗓音有些许的艰涩,“那方帕子是您亲自放在奴头上的?”
“是啊。”
“因为你只能死在本宫手里,不能死在别人手里。”
楚执素替他稍微吹了吹药中的热气,“你先喝药,其他什么事等身体好了再说也不迟。”
裴玄柳这才乖乖喝药,楚执素记得这药煎着的时候闻着气味就苦涩无比,喝起来怕是更加难以入口。
而眼前的他却好像喝水一样,一口一口逐渐喝了个精光也面不改色。
楚执素佩服裴玄柳是佩服,还是从袖口中取出了什么东西,手指拨开他的唇放进了他口中。
“这药应是很苦,所以给你准备了糖,没想到差点没派上用场。”
裴玄柳含了含那颗糖,甜味慢慢充斥在了口中,和之前与她相吻时那颗的味道有些相似。
“你落下的那把刀,本宫叫人送你宫中去了,”楚执素稀松平常地说着,好似对那把刀的来历并不好奇,又道,“云灜那边怕是要气坏了,此事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未曾。”
听到裴玄柳的话,楚执素皱了皱眉。
“什么?那你这次又是意气行事了?”
她咬重了“又”的音,显然对他上次拦她的信一事耿耿于怀,不过眼下的情况可比上次要糟糕得多了。
清原萤在宫中受了重伤昏迷一事,被云灜使臣告到了南煜帝跟前,南煜和云灜友好邦交数年突然出了个这么个事,威胁到了两国关系,南煜帝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由于裴玄柳于黑夜束发行事,那些护卫清原萤的仆从在他手下死的死伤的伤,加之就算看过了裴玄柳也不识得他是谁,众人一时只能等清原萤醒来。
皇子在友国被谋杀,说小了是南煜帝宫中不设防,说大了去可就是南煜不再在乎同云灜的邦交了。
与云灜建交多年来且不说云灜安分守己,和南煜民间频繁来往交流,更是借建交之名经年朝贡,大有向南煜寻求庇护之意,将南煜帝的虚荣心满足得死死。
故而南煜帝对使臣们下了保证,捉到幕后黑手必定碎尸万段给他们一个交代。
楚执素从采莲处得知,因清原萤是云灜国君最是喜爱的儿子,小部分使臣今日便动身归了国,要寻云灜国君告知他此事。
“等清原萤一醒,那云灜国君再气冲冲地过来撺掇父皇,你还有活路?”
楚执素凝眉,“你做事越发冲动了,从前的时候也没这样过,你是……”
话没说完,裴玄柳便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
“主人。”
他平静地叫她一声,眸中丝毫不见惊慌,像是笃定了会平安无事。
“您小看东宸了。”
楚执素听见他的话顿时眉心一跳,他这是什么意思?
裴玄柳作为东宸国送来的质子,他在东宸皇眼中显然并不是最为受宠的那个,为何此事还将东宸牵入了其中?
楚执素脑海里闪过这个问题的下一刻,她就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