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从屏风后走出,并没有被壮汉吓到,态度温和地出声问道:“这位客官,不知发生了何事?”
那壮汉咆哮道:“喝了你们的劳什子,我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腹痛下痢!”
说着,他怒气冲冲地走到那些桌边,将桌上未喝完的黎檬子水全部扫到了地上,瓷器碎裂之声四下顿起。
于是饮茶屋内最后一点看热闹的百姓也被吓走了,屋内只留下了他和掌柜。
掌柜的见势不妙,拔声道:“你再这样,我便要报官了!”
“你们清凉斋今天必须给个说法!”壮汉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响动,“我去看了郎中,说是发了痢疾!”
掌柜的正要争辩,突然被一女子拦住。
楚执素缓声道:“我是清凉斋的东家,你有什么事冲我来便好。”
“那正好!”壮汉见来者是个女人,直起身来,魁梧的身形在楚执素跟前投下可怖的阴影,轻蔑道,“你们清凉斋,一是退还黎檬子钱,二是再付我看郎中的钱和方子钱!”
定睛一看楚执素的脸,壮汉的眼睛倏地睁大,这女人竟比西街最美的姑娘还要美上好几分,心下顿时痒痒起来。
“赔钱!你们女人家家的,出来做什么生意!”壮汉借着脸上的怒色,伸手就要拉楚执素的胳膊,“不过,你如果陪我一晚的话,我也就不计较了!”
楚执素冷着脸并不躲闪。
采莲正要动手,却见一道更快的身影已经飞身而上。
凌璇霜身形矫捷,绣花鞋借着巧劲一点,趁那壮汉错愕不及时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竟硬生生将那壮汉一下子踹倒在地,摔了个人仰马翻。
“无耻之徒。”
许是被凌璇霜厌恶鄙夷的眼神刺激到了,壮汉暴怒地爬起身来,正要挥拳打她面门之际,却被她猛地一把抓住了手腕。
凌璇霜面色冷若冰霜,下一刻,壮汉突感到巨大的撕扯之痛从骨髓深处漫开,竟是被她生生卸臼了胳膊。
壮汉禁不住痛呼一声,冷汗涔涔,心下大惊凌璇霜女子之身竟有如此大的力气。
凌璇霜看向采莲,后者立刻会意,趁着壮汉跪地捂臂之刻,一左一右地上前按住他,将他扣到了楚执素面前。
“这位客官,本铺禁止寻滋生事。”
楚执素居高临下地将在壮汉的惊惧不安尽收眼底,开口却语调柔柔。
“清凉斋每日供给有限,因此每个物件支出收入都会在记事簿上写着。”
“尤其是冰块,制冰不易,我一向重点关注。而翻了翻,却发现昨日后厨的冰块似乎消耗得格外之快,数量比前几日的少了一半,最近天气稳定,怎的忽然就少了这么多?”
“冰块性寒,若是食用不加克制,极易引发下痢之症。”
“莫不是你见冰块可纳凉也可搭配饮物喝,偷了回家享用了不成?”
“你是想要我们将你以滋事即刻扭送衙门,还是说,先老实交代你究竟有没有盗窃冰块?”
壮汉登时眼神闪烁起来,“……你在说什么?什么盗窃?”
“把他送衙门去。”
楚执素当机立断,不打算再废话。
壮汉挣扎起来,因为一条胳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又被凌璇霜一脚顺势按倒在地。
外面围了一群百姓,有人瞧见了壮汉的模样,忍不住议论起来。
“那位不是西街有名的流氓王虎么?”
“对啊,此人好行欺男霸女之事,经常去别人铺子里闹事讹钱,偏偏生得人高马大体壮如牛,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今天这是踢到铁板了?竟然被人制服在了地上,还是两个女子。”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他王虎也有今天!”……
外面此起彼伏的议论传入楚执素的耳中,她充耳不闻,径直将壮汉押到了衙门。
那为首的长官见如此阵仗吓了一跳,待瞧见楚执素更是大吃一惊。
壮汉没瞧见过嘉德公主楚执素,他可是瞧见过的,什么事竟闹得公主要来和人对簿公堂了!
楚执素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声张,凛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又补充道,“不如把这人的令正请来问一番。”
长官认出了被押的人正是那流氓王虎,一年被人报官几十次的西街头号刺头,今天被公主告来,怕是要好日子到头了。
没多久,人群中便走出来一位瑟缩的妇人,她面黄肌瘦,身上的葛衣更是破破烂烂,怀中还抱着幼小的孩子。
“草……草民……见过大人……”妇人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楚执素开口问道,“你昨日可见到令君有何异样?”
妇人正要说什么,却见壮汉眼睛向她发狠地一斜,她顿时吓得身子直抖,颤得说不出话来。
凌璇霜飞起一脚踹在了壮汉头上,将他的头再度压到地上。
“这里是衙门!有话直说!”
长官一拍惊堂木,那妇人似是更怕了,嗫嚅着唇,还是不愿意说话。
“你不必怕,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而已,你可还记得令君回家的时候,身上有揣着什么东西吗?”
楚执素安抚着妇人的情绪时,一边注意到那个孩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草民不知晓……”
“爹爹……前面的衣服里放了东西……衣服都湿了……”
妇人还没说完话,只见怀里那个孩子举起胖乎乎的小手,指向了壮汉。
壮汉没想到小儿子居然说出了实情,在地上扭动着要起来,凌璇霜只好踩得更死。
“是吗?那你可还知道什么?”楚执素道,“姐姐可以请你喝清凉斋的柑橘茶。”
孩子眼睛一亮,努力回忆着:“爹爹每晚都会喝酒到很晚,昨晚似乎喝得格外晚,还不许娘亲进去。”
“而且早晨娘亲打扫之时,发现地上还有好些未干的水渍。”
话到此时,门外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几句话就让王虎的嫌疑直线上升。
况且冰块已化,再无物证,稚子尚小,也不会撒谎遮掩,长官听下来一番,已然认定了那王虎就是盗窃之人。
楚执素虽觉得有不对之处,但是鉴于听闻王虎的所作所为,以及王虎之妻肉眼可见的惧怕,便知此人是个祸害。
“大人,这王虎,必须从重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