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梦刀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已握住了‘碎梦刀’的刀柄。此时出手,他虽不能保证一击必中,可也足可令那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他并没有出手。
只因他看到了那个冲天而起的身影,月光下,只见那人一身白衣点尘不染,头戴斗笠,黑纱蒙面,身材婀娜多姿,身法如风如电,曼妙绝伦,竟是那白衣女子。
就在他愣神方的一霎,那白衣女子已离开柏树,脱岀束缚,却反而使了一个‘千斤堕’身法,从半空中堕下,右脚于树枝上轻轻一点,借树枝下弯一弹之力,身子瞬间已在数丈开外,身法不停,直向南方窜去。
冷梦刀心想:“那白衣女子轻功冠绝天下,此时耗去了太多的精,气,神,武功已然大打折扣,此时若然不追,以后就再没机会追上了。”为了不想让那白衣女子再纠缠自己,当下只得暗叹一声,身形一展,一式——‘大鹏展翅’,从窗口直掠而下,右脚在地上轻轻一点,跃出小院围墙,直向那道白影追去。
只见那道白影宛若御风而行,两只宽大的长袖随风而动,仿若鼓荡的风帆一般,微风轻轻一送,便已飘出数丈之远,其姿势仿若闲庭若步,潇洒之极,而冷梦刀则纯走阳刚一路,一大步跨出,便是丈许,虽谈不上潇洒优雅,但长途奔袭,却甚是实在。
两人身法如电,向南而行,兔起鹊落间,已然出了‘石平镇’。
那白影速度不减,直向北边的树林扑去。
冷梦刀虽然紧跟其后,但仍无法将之追上,心下明白:“自己的轻功实比其逊了不止一筹。”
那女子轻功本是超卓,无奈刚才僵持时间太久,耗去了太多的精力,体力,又加之内力不及冷梦刀,所以方才被冷梦刀追了个首尾相顾。
两人身法快绝,片刻之间,已然掠进树林之中。
冷梦刀眼见离‘石平镇’越来越远,心中担心上官暄的安全,当下眉头一挑,冷声道:“姑娘若再不停步的话,就休怪冷某暗施偷袭,刀下无情了。”
白衣女子耳听背后传来‘嗖’‘嗖’‘嗖’的衣袂破空声,背心处丝丝凉意直透心底,心知冷梦刀已然近前,当下身形突然一顿,右脚脚尖于地上轻轻一点,脚后跟立起,腰一用力,立时如陀螺一般滴溜溜一转,身子陡然转过,如箭一般直向冷梦刀射去,同时,左手于空中虚画成圆,右手穿插其下,直向冷梦刀胸口拍出一掌。
这一串变化太过突然,就连冷梦刀也不由微微吃了一惊,待他反应过来之时,那白衣女子的身形已到身前咫尺处,那一掌已到身前。
眼见那一掌似虚似沉,飘飘忽忽,显是动了真力,冷梦刀也不由眉头一皱,他如果此时拔刀,白衣人可谓自己往刀上撞来,无异自寻死路,或者他全力拼出一掌,虽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但也足够将白衣人震退,可他根本不想伤害白衣女子,而那白衣女子似乎也算准了冷梦刀不会伤害他,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推出一掌。
那一掌来势极快极猛,本是避无可避,可冷梦刀突然双脚猛然一顿,硬使一个‘铁板桥’,腰猛然向下一弯,身子几与地面相平。
白衣女子身子如离弦之箭,速度极快,本是算准了冷梦刀避无可避,万料不到冷梦刀竟会将身子扳平,如此之下,自己全力击出的一掌,因为速度过快,恰恰从冷梦刀的上空直直掠了过去。
冷梦刀让过此招,腰一用力,立时直起身子,冷冷的盯着那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见一招无功,心知已再难得手,左手变掌成爪,猛然于前方一棵树干上一抓一拉一转,原本直飞出去的身体顿时一缓,慢慢从树后转了过来,静静的立在地上。
冷梦刀冷冷的看着白衣女子,一字一字顿道:“秦征已经死了,以后请勿要纠缠。”
白衣女子全身一颤,沉吟了一下,还是道:“你用不着骗我,他根本就没死,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仍活在这个世上。”
冷梦刀丝毫不为所动,寒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何不亲自去找他?”
白衣女子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虽看不到她的脸,但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听到冷梦刀如此体无完肤的讽刺,脸色变得有多难看。
静默了良久,白衣女子仍不放弃,嘶哑着吼道:“我只想知道,他在哪儿?”
那嘶哑的口气,看似是一种疯狂,实则是一种近乎让人撕心裂肺的哀求。
冷梦刀却如一座冰山一座,没有被熔化掉半点,森然道:“无可奉告。”
那白衣女子见问不出什么,转而叫道:“那你把‘惊梦刀’给我,我从此不再纠缠你们。”
“不行。”冷梦刀断然道。
“为什么?”白衣女子急问道。
“承诺。”冷梦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答道。
白衣女子语气一僵道:“你要如何才能将‘惊梦刀’给我?”
冷梦刀静静的看着白衣女子,一字一顿道:“除非你杀了我。”
白衣女子全身一晃,默默的看着冷梦刀,良久,突然轻声呜咽起来。那呜咽声嘶哑而沉闷,痛苦而悲凄,一声一声,若断若续,却又有着一种莫名的力量,在支持着它,延续着它,每一声,都仿似一把琴的琴弦,拉到最紧处,再突然放开,呜咽数声之后,却又变成一阵轻微的哭泣声,哭声如梦如幻,如歌如泣,极轻极柔,轻的似乎每哭一声都怕要打破周围的宁静一般,声音还未发出,但已然咽了回去,柔得仿似情人的手,让人心酸难过。
伴随着幽咽的哭泣声,让人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疼,仿若身边的柔弱女子根本经不住半点打击,否则她就会立刻烟消云散一般,忍不住就想上去轻声安慰。
声音如丝如缕,让人再也无法坚强。
白衣女子轻轻开口道:“思念,乃是一种能让人崩溃的病,一种让你的心,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疼的病,让你食不能安,夜不能寐,可你却无法抗拒,你明白吗,你思念过谁吗?”白衣女子的声音仿若无边的云,飘忽得不沾半点边际,却又仿若寡妇夜哭,杜鹃啼血,凄凄楚楚,让人心碎,让人软弱。
冷梦刀身体轻轻一颤,自己何尝没有受过相思之苦,一切只源于花柔水那简单的一句话:“你们绝不能在一起,因为你们是亲兄妹。”每每想起,皆如刀子一顿扎在胸口。
那本已是埋藏在最心底的秘密,被无数枷锁封住的痛苦却随着那白衣女子的如梦如幻,凄凄惨惨如幽灵呓语般的哭声,轻轻的被挖掘了出来。
那本如铁一般的心,也在这一瞬间开始慢慢疼了,犹如刀一般轻轻的,慢慢的割着,如凌迟处死,可割的,却是心。
白衣女子轻声抽泣了片刻,又缓缓续道:“当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就仿若一瞬间陷入了万丈深渊,我再也无法自拔,其实我心里也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可我仍无可抑制的想,时间越久,这份思念也就越深,我也就更痛苦,所以我忍不住出来找他,可是长时间的思念,已经让我彻底改变,变得连我都不敢再面对自己,我仿若一个幽灵,只能在天地间游荡,你看,你看,你看我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说到此处,白衣女子已是声嘶力竭的怒吼,那呜咽的声音,伴随着这声怒吼,仿佛一时间让人堕入了无边苦海,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