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渐露花白,周围静悄悄的,再也听不见追兵的脚步声。
众人心里稍安,陆续从马车上下来,喻开当先引路,穿过迂回的走廊,步入一间精致的小屋内。
众人死里逃生,此时又是疲惫,又是心喜。
喻开看了一眼外面,方才缓缓道:“三位尽管放心在此养伤,王少安与我交情匪浅,他绝不会到此处搜查。”
花柔水拱手道:“大恩莫敢言谢,花柔水定心铭记于心。”
喻开急忙道:“花小姐何必客气,你我虽无深交,但花小姐宁可放弃亿万家财,甘与朝廷为敌,也要相救故人,单凭这份胸襟与气魄,我喻开已佩服万分。”
花柔水淡淡一笑道:“喻兄弟太客气了。”
喻开尚未答话,突然屋申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喻开一惊,回头正见小环在拍打着怀中的婴儿,口中还不住喃喃自语。他知花柔水尚未婚嫁,当下不由大奇道:“花小姐,这婴儿是……”
花柔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悲痛,许久,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不瞒喻兄,这婴儿正是我师弟秦风与冷姑娘的孩子,方才刚刚出生。”
喻开先是一怔,随即大喜道:“天可怜也!天可怜也!秦大侠有后了,有后了。”秦风与杨霸京师一战,早已轰动天下,可惜秦风在最后一瞬间功亏一溃,死于杨霸之手,喻开对秦风敬佩万分,得知死讯后,实是悲痛欲绝,此时忽知秦风竟还有一个孩子,狂喜之情,可想而知。
饶是花柔水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不由心中一酸,眼眶微红道:“可惜我师弟与冷姑娘,原本一对大好壁人,到头来,师弟战死刑场,而冷姑娘却,却到死也不知我师弟是为她而死。”
此话一出,喻开只觉胸口如遭闷捶,脑中一片空白,半哟方才呆呆道:“花小姐,冷小姐,她,她死了。”
花柔水双眼一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喻开虎自含泪,概然长叹道:“可惜冷老将军一生忠肝义胆,为国为民,到头来,哎!”
花柔水缓缓吸了几口气,心神稍定,忽然想起一事,皱眉道:“喻兄,你我一见如故,我有一事相求。”
喻开急忙道:“花小姐旦说无妨,只要我喻开力所能及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花柔水摇头叹道:“昨夜我们忽然被大军围困,而冷姑娘又恰在此时临盆,我们奋力抵抗,朝廷大军见久攻不下,便纵火烧屋,后来情况越见危急,我们已不能将冷姑娘的遗体带出,无奈之下,只能将其藏于东厢房的青石板地面之下,此时京师已然戒严,我们再难露面,所以冷姑娘的遗体,只得有劳喻兄了。”
喻开拱手道:“花小姐客气了,在下义不容辞,如若不然,喻某定当一死以谢冷家,不过……”
花柔水疑道:“喻兄有何难处,旦说无妨。”
喻开叹了口气道:“不瞒花小姐,冷姑娘的遗体,在下一定将其救出,不过在下量浅力薄,虽知冷小姐生前遗愿,但冷花将军全家和秦大侠的遗体都被朝廷关在皇陵附近的‘锁灵塔’之内,其间高手如云,更有闻名天下的‘于家军’守卫,在下无能,无法为冷小姐达成心愿。”
花柔水意味深长道:“随缘而来,随缘而逝,缘到之时,自能相见,喻兄多虑了。”
喻开略有所悟,坚定道:“花小姐尽管放心,在下定不负所托。”
花柔水拱手道:“有劳了。”
喻开正想离开,小环突然叫道:“喻大哥,且慢。”
喻开回头道:“不知在下还有何事能够效劳?”
小环轻轻拍打着怀中啼哭不止的婴儿,低声道:“喻大哥,这婴儿刚出生不久,此时啼哭不止,一定是饿了,不知你这儿有没有……”她本想说‘奶’字,可喻开乃是一名男子,自己又是一名未嫁姑娘,若说‘奶’字,岂不太露痕迹。一想到此,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喻开先是一怔,随便一拍脑袋,大叫道:“该打,该打,你看这糊涂脑袋,光顾着说话,竟忘了这等大事,劳烦诸位在此稻候片刻,我去去就来。”说话间,已转身步出门去。
李泽此时休息片刻,已然恢复了几分精神,一见此时情景,不禁又恢复了平日嬉皮笑脸的性格,心下一动,当下学着小环的声音,细声细语道:“喻大哥,孩子刚出生不久,一定是饿了,你有没有奶啊?”
小环双颊绯红,有如火烧,随即沉脸道:“李泽,你嘴里不干不净的,到底在说些什么?”
李泽呵呵一笑,又学着喻开的声音,粗声粗气道:“奶,不是你们女人才有吗?我堂堂男子汉,怎会有奶,难不成你想‘公牛挤奶’。”
小环满脸通红,喝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哼!”
李泽哈哈笑道:“我这是狗嘴,那你的喻大哥,又是什么嘴啊!”
小环一呆,顺口答道:“当然是人嘴了。”
李泽故作委屈,长叹了口气道:“人家的是人嘴,我这是狗嘴,你喻大哥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做事更是稳重谨慎,不像我,出身低微,相貌平凡,做事更是鲁莽至极,你们俩,一个血气方刚,一个云英未嫁,正是郎才女貌,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不就乘此机会,由我做谋,帮你们凑和,凑和。”
小环冷哼一声,扬手要打。
李泽突然‘啊’的夸张性的惨叫一声,虚弱道:“小环姐,千万别打,我此时身受重伤,要是你这一‘如来熊掌’下来,保不准,我就碎了。”他故意将‘如来神掌’说成‘如来熊掌’,专在字句之间讨便宜。
小环又怒又气,可要说说不过,要打打不了,只得跺了跺脚,跑到花柔水的旁边道:“小姐,你看到了,李泽他又欺负我,你快管管他。”
花柔水平日见惯了两人如此,当下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小环早知花柔水会如此,当下故作生气,冷哼一声,赌气转过头去。
李泽大占上风,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房间内原本沉寂的气氛也随之一扫而光。
喻开走了半晌,仍然未回,那婴儿的啼哭之声越来越大。
花柔水心中一颤,忽然起了怜惜之念,轻声道:“小环,让我抱抱。”
小环答应一声,将怀中婴儿递了过去。
花柔水伸手接过婴儿,放在怀中,轻轻拍打几下,忽然,那婴儿哭声戛然而止,全身不住抽动起来,双眼似睁似闭,那原本精光闪闪的一双剪水清瞳,此时也变得黯淡无光,小脸紧绷,似乎在忍受着一种极大的痛苦。
花柔水一惊,失声道:“他,他怎么了?”
此话一出,小环和李泽尽皆大惊,不由自主向孩子看去,周围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静。
小环大惑道:“孩子……”伸手去抱花柔水怀中婴儿,可方才触到那孩子,不由‘啊’的叫了一声,只觉能手处,烫如火烧,宛若摸到一块火炭一般,大惊之下,急忙缩了回来。
花柔水心神稍定,伸手一摸那孩子额头,只觉触手冰凉,直似摸到一块寒冰一般,一惊之下,急忙搭其脉搏,只觉其脉搏跳动甚弱,似有似无,探其鼻息,也极是微弱,若断若续,似乎马上便要死去一般。
花柔水又惊又疑,凝神向其脸上一看,只见其眉宇间隐隐透出一层黑气,饶是她自来定力非常,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被惊得浑身大颤,如堕冰窟,不禁‘哎呀’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