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高仁一刀劈下,招式已然用老,正值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这一招又来得突兀,诡秘之极,骤然之间,怎能闪避。
只听‘砰’‘砰’‘砰’几声,那几根骨头正击在高仁胸膛之处。
高仁只觉体五脏翻腾,仿若移位,真气正筋脉间来回冲撞不休,张口喷出一股血箭,身如纸鸢,倒飞而出,借其劲力,只听‘刷’一声,‘惊梦刀’顿将缠在刀上的骨头一下划为碎片,漫天飞舞。
同时段天尊身体瘫倒在地,原来高仁那一刀未将段天尊一分为二,全是因为那些诡秘至极的骨头,那些骨头纠缠在刀身之上,虽未挡住那霸道绝伦的一刀,但也缓解了这一刀的速度,也消磨了不少这一刀的劲力,待到头顶之时,已然破不了段天尊的强横外功,饶是如此,澎湃的刀劲已然透过其头顶,轰进段天尊的体内,将其震倒在地。
此时段天尊虽然未死,但刀劲侵入筋脉,已只剩下一口悠悠之气。
而高仁此时段天尊的临死一击,击中要害,又加之先前苦战良久,消耗内力过大,以致伤上加伤,此时也只剩下半条。
两人生死一战,结局却是两败俱伤。
正在此时,门外却悄无声息的飘进一人。
高仁一惊,抬头一看,只见来人白衣如雪,点尘不染,举手投足间,好似不沾半点烟火之气,不是别人,竟是箭门座下‘无尘使’——紫飘。
高仁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自己与段天尊生死一战,此时自己伤重之下,虽还未死,但绝不是紫飘的对手。”眼见紫飘一步步走近,高仁的内心也变得忐忑不安。
紫飘看着高仁,脸上先是露出疑惑之色,继而细细一看,脱口叫道:“是你。”言语中竟带着兴奋与欢喜之意。
高仁见紫飘已认出自己,当下也不再狡辩,大声道:“不错,就是我,紫飘姑娘,让你失望了吧。”
紫飘心中莫名一酸,眼眶不由一下红了,柔声道:“你没事吧?”
高仁不由暗暗皱眉:“按理她乃是箭门座下‘无尘使’,其门主受伤在地,她应该立刻医治才是,怎反而关心仇人。”但转念一想,此人诡计多端,城府极深,如此做法,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此一想,本已有一点疑惑的心,也一下冷了下来,冷笑道:“紫飘姑娘何必在此假仁假义,实话告诉你,段天尊便是我杀的,你要报仇,就尽管过来,我要皱一皱眉头,就绝非英雄好汉。”
紫飘如遭重捶,全身一颤,转头看向段天尊,忽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似悲似叹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杀你的,门主一心志在天下,可惜这一年来,因习练‘血魔解体阴阳大悲赋’,以致魔控人心,更加倒行逆施,这样的结局,其实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高仁微微一愣,疑惑道:“紫飘姑娘难道已非箭门中人?”
紫飘摇头道:“我虽还在箭门,但再不管箭门之事,现在的箭门,只有‘流沙使’与‘赤练使’。”
高仁眉头一皱,转眼一看,吴遗策早已消失无踪,急问道:“‘流沙使’是不是吴遗策?”
紫飘点了点头,轻叹道:“不错,‘流沙使’便是吴遗策,我们三人自小被门主收养,‘流沙使’自小聪明绝顶,尤善智谋,‘赤练使’性格坚毅,心狠手辣,而我,则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所以‘流沙使’十八岁便离开了箭门,出外闯荡江湖,为门主打拼江山。”原来吴遗策离开箭门后,便与千鹊成了师兄妹,两人朝夕相处,渐渐起了爱慕之意,后因千鹊嫁给了万蚁,方才反目为仇,愤而离开,继而又拜入‘刀魔’杜奇剑门下,艺成后,因要完成箭门的任务,方才成了苏和的幕僚,隐忍二十余年,终于权倾天下。高仁被击下龙门激流,便是出自他的计谋。
高仁不由暗暗担心:“吴遗策此人智力超凡,此时他阴谋败露,逃走之后,若然去了蒙古,以他的智谋,那大宋朝,还有大宋的百姓……”想到此处,背心处不由冷汗直流。
紫飘见高仁脸色阴晴不定,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悠悠道:“萧姑娘的事,对不起,不过她福泽深厚,因祸得福,终成大宋朝的玉蝶公主。”
高仁胸口如遭重捶,一口鲜血咳了出来,颤声道:“她,她真是公主?”
紫飘惊疑不定的看着高仁,点头道:“此事天下皆知,千真万确。”
高仁当日本只是有些怀疑,为保住其性命,方才夸大其词,谁知竟成事实,心里不由生出一种世事无常之感,当下惨然一笑,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蹒跚的向门外走去。
紫飘定定的看着高仁,忽然道:“你要去哪儿?”
高仁头也不回道:“皇宫。”
紫飘自嘲般笑了笑,还是道:“且慢。”
高仁一呆,疑惑的看着紫飘,缓缓道:“紫飘姑娘还有何事?”
紫飘忽然撮口一声长啸,漆黑寂静的长巷中,忽然传来‘哒’‘哒’‘哒’‘哒’的马蹄声。
高仁抬头一看,只见远处跑来一匹骏马,浑身漆黑如墨,唯有四蹄处,有一团白毛,柔光水滑,鬃毛齐整,迎风飘场,蹄声如雷,来势若电,正是曼珠送给自己的那匹‘乌云踏雪’。
紫飘轻笑道:“养了一年,此时也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高仁感激的看着紫飘,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正是改变其一生的‘听风令’,缓缓道:“紫飘姑娘要的东西。”
紫飘伸手接了过来,叹道:“祸乱江湖,枕戈天下,终究难敌天意。”
高仁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侧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段天尊,微微的叹了口气道:“保重。”继而再不多言,翻身上了那匹乌云踏雪,打马而去。
紫飘看着高仁逐渐消失的背影,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俯身抱起地上的段天尊,飘身离去。
紫飘抱着奄奄一息的段天尊,飘身出了苏府,直往箭门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亮了起来,此时正经过一个小树林,林间树木高大,枝叶茂盛。
紫飘正想飘掠过去,心中忽起一种惊心动魄之感,一种有形有质的压迫感,忽然从林间四面八方涌来,受其压迫,树枝‘刷’‘刷’作响不停,树叶仿若针落般,如雨落下。
紫飘心头一震,不由自主的停了脚步,抬眉道:“何方高人到此,请现身一见。”
忽听前方传来‘笃’‘笃’‘笃’‘笃’的拐杖拄地声,每一声,皆恰有节奏般击在紫飘的心坎处。
紫飘面色大变,心知来人必是绝顶高手,当下凝立不动,抬头看着前方,只见前方缓缓步出一人,当先一人白发苍苍,手柱一根龙头拐杖,虽是一名老妪,但双眼却是神光湛然,精光闪闪,令人不敢直视,另一人却只年仅二十多岁,束发披肩,长得丰神俊朗,一身白衣,恍若出尘,可其左袖,却是空空荡荡,双眉紧皱,目光冷漠,眉宇间散发着一股妖邪之气,不是别人,正是卜老妪与喻学冷。
骤见两人,紫飘不由眉头一皱,凝神戒备。
谁知卜老妪却没半点动手之意,静静的走至紫飘身前站定,看了一眼紫飘怀里的段天尊,长叹了口气道:“神弓动世,天下兴亡,看来我终究还是来慢了一步。”
紫飘略有戒备道:“前辈是谁,旦请相告。”
卜老妪摇了摇头道:“十多年了,飘儿,你真的已记不得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