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愣在原地,竟是进退不得。
杨戢见得她这般处境,不由得黯然一叹,心中盘算着,是否要救她一救?可以自己的修为,又能有什么办法从北邙山十殿转轮王和苏红袖手底下救人。
阿猫见她长吁短叹,呵呵一笑道:“怎么?你老兄又生怜香惜玉之心了。”
杨戢叹道:“商姑娘也只是个可怜之人罢了。”
阿猫却道:“老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可别忘了,她先是背叛得苏红袖,现在又背叛了羽青萱,这般心志不坚,反复无常,你今日就算救了她,以后怎么办?你敢把她带走身边吗?如今身份已经暴露,她还能回添香红袖吗?现在不仅北邙山的人要杀她,苏红袖也要她死,你叫她以后如何自处?要浪迹天涯,以她那蚂蚁都敢踩死的怪病,怎么生活?纵然得活命,只怕也是流落风尘,以色艺伺人罢了。”
阿猫如此一说,杨戢倒有些犯难了,添香红袖是万万不能回去了,流落风尘,以色艺伺人,更是不可。带在身边,纵然自己不怕背叛,可自己年纪轻轻,商姑娘又是个清白姑娘,肯定要遭人闲话,如何能够?不由得连连皱眉道:“纵是如此,你也能见死不救吧。”
阿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倒抽了口凉气道:“老兄,你又发什么神经,怎么什么都要救,添香红袖的一干老弱病残你要救,这还可以说苏红袖是你丈母娘,你怎能丢下丈母娘的一干徒子徒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可商青幽是什么人?她刚才还想置你丈母娘于死地呢。按理说,她该是你的仇人才是,转瞬之间,你又心软了,这这般性格,以后可要害人害己。”
杨戢被他丈母娘、丈母娘的说得面红耳赤,眼看旁边众人悄悄探过头来,不少人更是侧耳来听,更是心头怦怦乱跳,生怕被他们听去只言片语,忙道:“你别胡乱编排,哪有的事?我只是觉得商青幽可怜,实是罪不至死?”
阿猫呵呵一笑道:“罪不至死,老兄,世上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明白的,还是你老兄另作他想,想偷偷添房小妾吧。”
杨戢茫然道:“在下尚未娶妻,孤家寡人一个,哪里来的小妾。”
阿猫笑道:“老兄,你真个不明白吗?”
杨戢茫然道:“明白什么?你颠三倒四的,到底想说什么?”
阿猫叹了口气道:“以商青幽的处境,除了你娶了她,别无活路。”
杨戢大吃一惊,汗流浃背道:“此事万万不可。在下救人意在道义,岂能起这拳拳之心。商姑娘可是平白之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阿猫皱眉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要不,呵呵,你不要,那我要了。”
杨戢心头骇然,他与阿猫虽无深交,但此人风流成性,浪荡不羁,商青幽若跟了他去,只不定过几天便被他弄到哪个妓院酒家去了,急忙摇头道:“不行,先救人性命,以后的事,再做安排吧。”他嘴上虽这般说,实则怎么安排,又茫然无头绪,这只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罢了。
忽听羽青萱叹道:“商姑娘,看在我叫你几声师姐的份上,听我一句劝,你走吧。”
众人不料羽青萱竟会这般好心,皆是一愣,杨戢心头大喜,这番自己倒不用为难了。
商青幽却是摇头一叹:“天下之大,已无我容身之处,青萱师妹不必客气,请吧。”
这话颇为凄凉,杨戢心知她已抱了必死之心,不由心头一酸。可眼下,实在又无其他办法。
羽青萱摇头道:“商姑娘,既然你一心求死,那可就怪不得旁人了。”只见她口中喃喃自语,也不知在念些什么,陡地双手往下一挥,霎那间,那地底陡地传来一阵啾啾鬼哭,凄凉哽咽,好似小鬼剔牙,寒人心胆。
阿猫眉头一挑:“冥道十二式!”
商青幽浑身发颤,好似风中浮萍,摇摇欲坠,右手徐徐拨动琴弦,可惜那琵琶断了一弦,弹奏起来,未免有些短斤少两,饶是商青幽是琵琶高手,身受内伤之下,未免有些力不从心。
此刻那啾啾鬼哭却越见凄厉,好似那地底埋藏着什么孤魂野鬼,已然脱去束缚,急于从地底爬将出来。周围的花草树木更是瑟瑟而动,衬托着呜呜咽咽的风声,似有千军万马潜伏其中,令人心悸不已。
杨戢暗暗心惊:“冥道十二式,果然凄厉非凡,如此术法,便是比之神霄阁的五雷天心掌,也不逞多让。”
商青幽虽是看不见脸色,但全身颤抖得越见厉害,显是在极力抵抗,却见羽青萱眉头陡地一挑,手中术式又是一变,那地底处骤然转出无数黑链,黑烟缠绕,鬼气森森,急向商情歌全身缠绕过去。
商青幽怀抱琵琶,身形急退,琵琶越弹越快,直如疾风骤雨,口中缓缓唱道:“燎沈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琵琶声衬托着歌声,相映成趣,那啾啾鬼哭似是受了惊吓般,随即变得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却更为惊心动魄,漫天黑链宛若黑烟,却是随散随聚,好似讨命冤魂,紧追商青幽不放。
杨戢骇然道:“这……这怎么回事?”
阿猫呵呵一笑道:“小子,知道厉害了吧。这便是魔门的厉害之处,这黑链借九幽之气幻化而成,最是厉害不过,一旦被其打中,全身青黑一片,好像中了尸毒一般,功力稍浅者,立刻横死当场,便是功力稍深者,若无克制之法,也撑不了几日,呜呼哀哉,伏维尚飨,眼下这十殿转轮王功力还嫩,若是当年的卫子衿在此,‘乱神剑’之下,纵是十个商青幽,也交代了。”
杨戢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继而低声一叹。
忽听那歌声咿咿呀呀,好似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间,让其有些难以为继,杨戢一惊,抬头去看,却见商青幽没唱一句,口中便喷出血来,那黑链更是如蛆附骨,紧追不舍,情势已是万分危急。
杨戢大吃一惊,正要抢上前去,忽觉身上一紧,却是被人紧紧抱住,回头一看,却是阿猫,惊叫道:“阿猫,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阿猫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叹道:“杨兄,别去了,求仁得仁,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各人有个人的命,各人有个人的活法,你能救她一时,能救她一时吗?”
杨戢一呆,忍不住心下一悲,颤声道:“可---可是---可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啊。”
阿猫摇头道:“杨兄啊,杨兄,你平日里多聪明的一个人,怎就看不明白呢?死路,那也是一条路,你今日若是救了她,便是让她把死路也绝了,以后你让她如何自处啊。”
杨戢听得这话,顿如大梦初醒,想到商青幽一妙龄少女,一声却深陷泥沼,难得自由,一时心如刀割,眼眶一红,差点便掉下泪来。
便在此时,只听场中一声闷哼,继而琵琶弦断,啾啾鬼哭随之消失不见,只余最后一句‘梦入芙蓉浦’在空中袅袅而绝,商青幽怀抱破损不堪的旧琵琶,静静的站在地上,那白皙的手背上一点漆黑,望来好似一颗小痣,转瞬间便是一团漆黑,一代琵琶高手,便再也不动了。
杨戢心中一阵黯然,泪水忍不住便留了下来。
周围众人也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尽皆一阵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