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采薇叹了一口气,伸手抵住她背心‘灵台穴’,将内力渡了过去。
顷刻之间,苏红袖的脸上出现红晕,呼吸也变得均匀起来,夏采薇放下心来,抱了苏红袖,迈着大步,继续向前。
大约又向前行出二三十里,忽见不远处耸立着两棵青松,松树旁则盖了两间茅屋。
夏采薇心中一喜,抱着苏红袖奔到近前,但见板门虚掩,屋内静悄悄的,并无人声。
夏采薇轻轻叩了叩房门,朗声说道:“天色已晚,过路之人,相烦借宿一晚。”
隔了一会,屋中并无人声,夏采薇又叩了叩门,叫道:“有人吗?有人吗?”
隔了半晌,仍无人回答。
夏采薇推开房门,见房中无人,家具虽是简陋,桌椅板凳却是尽都齐全,房中并无灰尘,显是主人出外未归。
夏采薇心想:“江湖救急,此时也顾不得礼数了。”当下抱了苏红袖,步入房内,眼见东首有一张竹榻,当下将苏红袖放在榻上。
夏采薇怔怔的立在旁边,只见苏红袖迷迷糊糊的昏睡着,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脸色苍白如纸,浑无半点血色,双眉紧锁间,却透出一股幽怨,再配上其怏怏病态,更增哀怨。
夏采薇心头一酸,不禁想起这三年来所受的相思之苦,心中悲苦无限,不由低声沉吟道:“‘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这是秦观的《江城子》,夏采薇当年读时,只是草草而过,不知其中韵味,此时此景吟来,当真为之心碎。
忽听门外一阵寒风袭来,直吹得房门札札作响。
夏采薇一惊,方才回过神来,心道:“我此时得振作精神,叫她欢喜才是,怎在此自艾自叹起来。”当下回身将房门关上。
苏红袖被寒气一侵,不由全身一颤,瑟瑟的抖了抖,忽然迷迷糊糊的叫道:“夏采薇,夏采薇----”
夏采薇一惊,急忙转身将其抱在怀里,柔声道:“在,我在这,在这。”说到最后一个‘这’字,突觉鼻子一酸,眼泪簌簌滴落下来。
苏红袖突觉手背一阵湿润,蓦然惊醒过来,见自己躺在夏采薇怀中,心中登时又是娇羞,又是喜慰。
眼见夏采薇泪迹斑斑,柔声道:“你怎么了?什么事不快活。”
夏采薇看着她的样子,直恨不得代她受苦,心中虽悲苦无限,嘴上却道:“我是想到我们两人从此能永远在一起,心中太高兴了。”
苏红袖悠悠叹道:“其实,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不管到了哪儿,受多大的苦,都是开心的。”
夏采薇见苏红袖对自己情深至斯,心中大是感动,含着泪微微笑道:“你放心吧,待我准备准备,立刻为你疗伤,只要奇经八脉一通,你的病便可痊愈。”
苏红袖含笑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当下夏采薇又给苏红袖输了一回真气,助她镇气宁神。
苏红袖精神一松,便感身心俱疲,迷迷糊糊,又昏睡过去。
夏采薇再不迟疑,起身到另一间屋中一看,只见柴火,米面,油盐俱都齐备,不由心中一喜。当下在房中燃了一堆柴火,做了几个家常小菜,苏红袖平日锦衣玉食,初吃这等小菜,却也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一时火光辉映,其乐融融,屋中别有一番了温馨天地。
饭后,苏红袖精神稍复,夏采薇本想立即开始,但随即一想:“这运气疗伤,绝计受不得半点打饶,否则,一受心魔干扰,稍一把持不住,便会走火入魔,到时,轻则武功尽废,重则全身筋脉尽断而亡,此处虽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可此时主人出外未归,万一正到要紧之时突然回来,岂不要糟,但此刻大雪将至,苏红袖病体垂危,绝受不住这等风寒,要另觅清净之地,却又不能。”踌躇再三,只得将疗伤之事暂缓,待苏红袖将养几日,精神稍复再说。也是天意如此,夏采薇这一犹豫,白白错过了最佳疗伤机会,以致后来生出许多事来,追悔莫及。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欢乐时光,川流如梭,转眼已过三天。
三日来,苏红袖心情开朗,精神也恢复了许多。
夏采薇却暗悔自己错过了疗伤的最佳时机。
这一晚,夏采薇方才睡下,突听耳边冷风“呼”“呼”,像狮子狂吼一般,冷风一过,窗纸上便结了一层晶莹的冰花,抬头往外一看,天空中已然沸沸扬扬飘下鹅毛般的大雪。
夏采薇叹了口气道:“下雪了。”
次日清晨,夏采薇打开房门,冷风呼啸,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大雪仍在纷飞,朔风一阵紧一阵慢,将地上的雪粒卷成一团团的,夹杂在雪花之中,门前两棵青松早被积雪压了下来,朔风虽大,却是吹之不动,崎岖的路面和乱石,尽皆被积雪盖住,此时已接近平坦,天地间白茫茫的,透出一种纯净无暇的美丽。
夏采薇深吸了一口气,只觉一股冷气沁入心脾,多日来的抑闷之气顿时大减,登觉神情气爽。
忽听苏红袖在旁边吟了一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好美。”
夏采薇轻声道:“进去吧,你病体稍复,千万不要受了风寒。”
苏红袖虽想再看一看雪景,但为怕夏采薇担心,只得依言步了进去。
夏采薇微微一笑,关上房门,将屋中柴火挑旺,片刻之后,小屋内顿时温暖起来。
今日乃是初冬时的第一场大雪,两人没来由的高兴起来,夏采薇特意做了几个精致小菜,美美的吃了一顿。
夏采薇眼见主人三日未归,此时大雪封路,料定不会回来,苏红袖体力稍复,正是疗伤的好时候,心念甫动,方想开口,突听远处传来“沙”“沙”“沙”的踏雪声。
夏采薇双目一凝,轻声道:“有人来了。”
苏红袖脸色一变,双手抓住夏采薇,惊道:“是不是我爹派人来了?”
夏采薇耳听那脚步声虽快,落地却颇为响亮,虽是武林人士,武功却不甚高,摇头道:“放心吧,来者并非高明人士,断不是你爹派来的人,你先到里屋躺一躺,我来应付。”
苏红袖心中一宽,点了点头,依言步入内室。
夏采薇抬头向外一看,劲风大雪之中,只见东边正急速行来两人,年纪约在三十来岁,身材魁悟,全身罩了一身貂皮衣衫,左手提了几只獐子,右手则握着单刀,样貌颇像,显是亲兄弟,一路直向此处,想是要来歇足。
夏采薇心中一宽,将全身整理整理,打扮成一户农户模样,装作不知,坐在柴火之旁。
片刻之后,脚步声停在门外,接着便传来叩门声,一人轻声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夏采薇见两人颇有礼貌,定非大奸大恶之辈,心下稍定,已有计策,答道:“来了。”当下起身将房门打开。
旦听那年纪稍长的道:“在下金伯海和舍弟金仲海因其打猎,路遇大雪,还请兄弟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晚。”
夏采薇只觉这两兄弟颇为眼熟,似是在哪见过,仔细回想,却又想不起来,当下只得作罢,笑道:“偏居陋室,二位若不嫌弃,尽管在此歇息便是。”
金伯海连声道谢。
夏采薇此时一心只想救治苏红袖,不想多见世人,将两人让进房内,便道:“内子偶感风寒,乏人照顾,二位旦请自便。”夏采薇话音甫落,果见内室之中传来一阵咳嗽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