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扬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方才踏上扬州,杨戢不由诗兴大发,引颈长吟。
李焱一听杨戢在那念灶王经,慌忙走避,好在此刻船只靠岸,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慌忙跳上岸去。
杨戢眼见李焱已经上岸去了,只得无奈道:“韩师姐,咱们也下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行赶路吧。”
韩月脸无表情,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三人步行入城,韩月生得貌美,不时惹得路人驻足观看,还好有李焱这尊门神在旁,被其双眼一瞪,立时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只见这扬州城纵横交错,房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极尽繁华,往来商旅极多,颇为热闹。
三人沿街而上,没走出多远,忽见一座高大木楼,楼上有许多女子站立,装扮招眼,身上青山磊落,薄如蝉翼,个个搔首弄姿,极尽媚态,言笑晏晏,正自含笑招呼。
杨戢匆匆瞅了一眼,只见那楼雕梁画栋,装扮得富丽堂皇,红木横梁,古香古色,廊庑迂回,举目檐牙高喙,楼顶还建有三个亭式重楼,飞阁凌空,好一座庞大气派的豪门宅院!二楼处悬了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怡红院”三个大字,笔试遒劲,犹如龙蛇劲走,分外气势,不由臊红了脸,赶忙低了头,快步向前走去。
韩月见杨戢如避蛇蝎,脸色虽没什么表情,但眼中却颇为好奇。
李焱则是欣喜若狂,浮想联翩,若不是韩月在旁,稍稍有些顾忌,恐怕早奔了过去。
见了那‘怡红院’三字,李焱三魂七魄早去了大半,只觉全身乏力,哪还有啥兴趣赶路,正好前方不远处有一酒楼,心中一动,已然有了主意,当下对着杨戢挤挤眼,快步走了过去。
两人无奈,只得紧跟其后,杨戢匆匆看了一眼,只见那牌匾上写了‘瑞光楼’!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只见‘瑞光楼’二楼雅座上,一人扶窗而立,远眺西湖美景,忽地开口吟道,语音清脆,如画眉晓春,竟是出自一名女子之口。
‘瑞光楼’位于扬州西湖之畔,乃是一座高大酒楼,传闻天下四绝之首的谢桥,当年于此写诗,旁边两枝烛火交相引颈观看,一时烛火相交,瑞光万里,故名‘瑞光楼’。
此时正值黄昏,店内却已是座无虚席,谈笑声、劝酒声交相混杂,热闹非凡。
“小姐,天色已晚,咱们快些回去吧,等下被三先生看到了,免不了又是一番之乎者也!”却见一丫鬟打扮的人轻声道。
不知怎么的,那小姐虽在楼中,却是白纱遮面,似是不愿让人认出来,闻言轻轻一笑,想是怕了丫鬟口中的三先生,当下答应一声,便欲起身。
便在此时,那店内忽地走近三人,一人长身玉立,剑眉星目,唇黄齿白,一人凶神恶煞,豪迈不羁,一人冰冷如雪,眉间含俏。
那小姐本是要起身,见了三人,不知怎么的,又停了下来。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青丘派的三名青年才俊,匆匆从雍州赶来的杨戢,李焱和韩月。
三人入得店来,只见里面高朋满座,好不热闹,韩月不由一皱眉。
众人正自吃酒,忽见一美貌女子,纷纷停杯住盏,仰面而视,不时评头论足,窃窃私语。
韩月心中厌烦,板着一张俏脸,一幅冷冰冰的模样,想来这群男子太过庸俗,没一个人入得了她的眼去。
杨戢随后跟上,见了这等情景,悄悄瞄了韩月一眼,见她虽然面无表情,但一双明眸却闪过一丝怒意,不由得为这些人担心起来,万一‘秋水’出鞘,只怕这‘瑞光楼’立马便要毁于一旦。
众人正自欣赏着韩月的如花容颜,猛见后头冒出一条大汉,深鼻阔口,两道浓眉斜飞入鬓,恍若两柄标枪,腰粗膀圆,宛若那画中凶神,不由心头一震,齐齐哀叹一声,不少人更是‘妈呀’一声叫出声来,一时间,桌上鸡飞蛋走,碗倒酒洒,颇为慌乱。
这凶神不是别人,自是李焱大驾光临了。
众人见这三人,一人冷若冰霜,艳若桃李,一人长身玉立,温文儒雅,本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但再加上这凶神恶煞的大汉,顿时大打折扣,不由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有李焱这凶神在,三人自是少了不少麻烦,当即在那东边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杨戢等人还未说话,李焱已然冲向酒保大声怒喝:“他奶奶的!傻子嘛,杵在那干什么,好酒好菜,快些上来。”
那店小二一见李焱虎背熊腰,高鼻深目,凶神恶煞,杀气腾腾,先自吓了一跳,当下哪敢怠慢,赔笑道:“客官稍等,这就来,这就来。”
杨戢游目四顾,只见这瑞光楼装饰得极为豪华,进门处乃是一个大厅,二楼还设有包间,想是为了一些机密客人,大厅的正中设有一张宽大的八仙桌,桌上放着惊堂木,此时正坐着一人,宽袍大袖,高冠博带,一副儒生打扮,年约五十来岁,组手里捧着一本书,正讲着白蛇传,双眼精光闪闪,正自讲得津津有味。
似是感觉到杨戢的目光,有意无意间,竟向此处看了一眼。
便在此时,只见那店小二端上一个白瓷盒子,恭敬道:“有劳各位大爷久候,各位大爷,这可是小店的招牌菜。”言罢,将那盒子打开,一股醉人的酒香顿时喷了出来。
杨戢收回目光,定睛细看,只见盒子里装着一只肥嫩的鲜鸡,肉质白润,香气四溢,登时让人食指大动。
“醉鸡。”杨戢大喜过望道:“早听过扬州‘醉鸡’甚是有名,没想今日竟有这等口福。”
店小二呵呵笑了一声道:“客官你可真有眼光,这道‘花椒醉鸡’,乃是我们‘瑞光楼’的招牌菜,清香滑嫩,入口香甜,在这扬州城内,可是大大有名。”
杨戢点了点头道:“闻得‘醉鸡’以黄酒、绍兴酒作为基本调料,不但能去腥、解腻、添香、发色、增鲜,而且还具备了容易消化吸收的特点。其中,又以这‘花椒醉鸡’为最,酒香浓浓,浸着滑嫩的鸡肉,人和鸡都醉了,又被花椒的香麻唤醒,可谓香中含醉,醉中有味。”
这一番见解,直听得韩月目瞪口呆,露出古怪神色。
此刻那店小二正送上酒来,听的这话,更是佩服之极,大声夸道:“客官真是行家。”
忽听旁边一个凶狠的声音道:“不就是一只鸡吗,也值得这般乱放狗屁,快吃吧,等下还有大事要办。”
那声音恍若雷震,只听得耳边‘嗡嗡’作响,店小二一惊,抬头一看,只见面前坐着一条大汉,满面粗豪神气,手上还抓着一只鸡腿正在那乱啃乱咬,不由吓得心跳肉跳,转身逃了开去。
“大事,什么大事?”杨戢一愣,暗忖道:“三师兄素来慵懒,今日竟然这般神采奕奕,难道是心知此次身当重责,忽然改了脾性不成。”想到前路虽是凶险,但常言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念及此,也不再觉前路茫茫,精神一振,当下取了碗筷,就着冷酒,便自吃了起来。
韩月听闻那‘花椒醉鸡’有些名堂,本还想吃上两口,但一见李焱那般吃相,哪还有什么食欲,放下筷子,转头看向窗外。
李焱随手将手中的鸡骨肉扔了出去,轻笑道:“少吃些,等下我带你去见识些新鲜玩意。”
杨戢边吃边道:“等下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办吗?”
李焱笑道:“当然是大事,此事宜早不宜迟,越快越好?”
杨戢奇道:“什么事情,竟赶得这般急。”
李焱眉开眼笑道:“那当然,去慢了,花姑娘可给别人抢先了。”
杨戢一口酒喷了出来,洒了自己一身,忙不迭的擦拭。心中大骂自己真个愚蠢,这李焱什么人物,怎会忽然办起正事来。眼见众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不禁臊红耳根,皱眉道:“三师兄,你别胡说八道”。
李焱低声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你怕啥来着,走啦!快去风流吧。”说话间,便伸手去拉。
杨戢吃了一惊,直吓得魂飞天外,惨叫道:“你别来缠我,我不去。”
李焱皱眉道:“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我若独个去了,岂不显得我太没义气。”心中却道:“你若不去,我岂不落了把柄在你手中,世间之事,若要真个守口如瓶,不外乎两种,一来杀人灭口,二来同流合污,杀人灭口,同门师兄弟,自是不可能,就唯有,哈哈,拖人下水了。”
杨戢心下了然,暗忖道:“没想到你也懂寡言廉耻,不过,你小子去逛酒家,在青丘山早已路人皆知了。”心中虽这般想,脸上却故作不知道:“三师兄说得什么话,你我情比骨肉,我岂会是这般小气之人,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风尘之中多有豪杰,三师弟此番若能结识一些,对我们此次下山之事,可多有臂助,师弟身负重责,就莫要推辞了。”
李焱听得这冠冕堂皇的理由,登时心下大喜,脸上却露出为难神气,皱眉道:“可是-----”
杨戢拍了拍他的手道:“别可是了,欲速则不达,去南岳衡山也不急在一时。”
李焱一拍脑袋,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了,你定是想玩屋里那冷冰冰的臭婆娘,哈哈,兄弟也就不勉强了。”
杨戢心下一愣,想道:“什么屋里冷冰冰的臭婆娘,什么意思?”想着想着,忽然恍若大悟,直吓得魂飞魄散,如坠冰窟,倒抽了一口凉气,眼见韩月好似未曾听见,半晌,悬着的心方才落了下来,长长的松了口气,早已是额头见汗,汗出如浆。
忽听门口帘子‘啪’的一掀,继而听见门外伙计呼喊,抬眼瞧去,不由一惊。
却见门外步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