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庆当然不会让他觉得不好意思啦,当场就掏出了一个草纸做的小本本,封面上用木炭写着粗黑的歪歪扭扭的“账本”二字。
她麻溜的吐了口唾沫在手指上,翻开赵四的那一页,一手拿账本一手伸进随身挎着的小布包,从里面摸索出一只小小的木炭制成的炭笔。
“一串糖葫芦两文钱。”自言自语说着,炭笔就在赵四的一页后面写上“新借两文,共欠十文钱。”
糖葫芦三个字她不会写,就在前面画了一串糖葫芦,等回家后再问蛋蛋糖葫芦三个字怎么写。
“走啦,买糖葫芦啦。”
写完账本小心翼翼装起来,阿庆拍了拍赵四的胳膊。
“阿庆,你啥时候弄的账本,我怎么不知道?”
上面居然还有他的欠款!
阿庆这个鸡贼的,这东西要是让自己以后的媳妇发现,脸都得丢完。
“早就有了呀,我现在会挣钱,当然得记账了,我借出去和收回来的钱一笔一笔都记着呢,这样才不会搞混了。”
四叔真笨啊,她都挣了好几百文钱了,这么大笔钱,不记账怎么行。
她又不像三叔四叔,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而且她不止只有四叔的欠款,还有村里的好几个小伙伴,都欠着她钱呢。
赵四心中警铃大作,看来得赶紧想办法挣钱还了阿庆,让她把账本上的记录销了才行。
他都十五岁了,已经到娶媳妇的年纪,万一哪天他娘给他相看的媳妇,不小心看到账本怎么办?
他一个做长辈的,还向才几岁的小辈借钱花。
丢人啊!
“阿庆啊,那四叔不吃糖葫芦了,你把今天的两文钱划掉。”
现在本来也还不上钱,所以就尽量少借点。
那怎么行,自己都写上去了,而且涂掉她的账本会花的。
“四叔,就我自己一个人吃,你在旁边看着我,我也会不好意思呀。”
所以,不吃也得吃。
阿庆笑眯了眼,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翻出四文钱,叫住扛着糖葫芦在人群旁边等生意的老头,“先给我来两串。”
阿庆熟练地递了四个铜板给老板。
“好嘞!两串糖葫芦,您拿好了!”
阿庆递了一串给赵四,“吃吧,可甜了。”
“庆啊,要不下次你们采花去卖,也叫上我怎么样?”赵四认命地接过糖葫芦,跟着小侄女混,好歹能挣点零花啊。
虽然跟着一堆五六岁的小娃娃做事有点丢人,但总比缺钱好,挣钱嘛,要啥体面。
“不行,我朋友告诉我,卖花的生意做不了几次,而且今天我也看到了,有好几个采了野花来卖的人,县上有钱的人家就那么多,花多了也就卖不出去了。”
其实她还想做的,但是蛋蛋告诉她不能再做这个生意了,已经挣不了钱了,她也只能放弃。
她发现还是读书认字比较挣钱,而且,她还能从里面学到挣钱的办法。
她已经有一个挣钱的新点子了,只等哥哥们都回家了就开始做。
“那好吧。”
赵四有些失望,之前阿庆他们几个小的卖了两次花,就挣了几百文钱,他以为可以一直挣下去,一直心动着想加入呢。
谁知道才做了一两次就不能做了。
“好甜了。”
阿庆咬了一个糖葫芦进嘴巴里,棕黄的糖衣包裹着山楂,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味道真是太好了。
她舌头都卷成一团了。
“老板,再来两串。”给家里的大哥和二丫一人带一串回去。
老板咧嘴笑的一脸慈祥,用薄纸裹了两串交到她手里。
“阿庆,你不记账吗?”
赵四咬着糖葫芦,眼巴巴看着阿庆,怎么还不记账。
“这是我给大哥和二丫买的,当然不用记。”大哥是亲大哥,二丫现在是没爹的可怜孩子,给他们买东西,怎么还能要他们的钱?
赵四......
合着就我一个人被记账了?
“哎,四叔,你看看那个人,像不像大姑父啊?”
阿庆视线落到斜对面街角,一个高瘦的青竹色男子手持折扇,用折扇遮遮掩掩神色颇为紧张。
“什么像,明明就是!他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走,跟上去看看。”
阿庆拉住赵四的手,拖拽赶紧往黄世文走的方向追去。
“哎哟!慢点……慢点……”
赵四脚下踉跄没跟上,差点被阿庆拉倒在地上,他没想到阿庆一个小丫头手劲儿居然那么大。
又短又细的手指头,捏得他手腕儿生疼。
手劲儿大就算了,她速度还快,赵四赶忙调整了脚步,这才勉强跟上阿庆。
两人很快追上黄世文,东挡西躲跟着他来到一处民宅。
黄世文面色警惕,目光左右巡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着,这才敲开大门。
阿庆和赵四躲在不远处一棵大榆钱树背后,眼看着门打开,一只纤细白皙的玉手伸出来把他招了进去。
黄世文抬步进去,门悄然合上。
“四叔,又是一个女人!”
阿庆惊讶得不行,就大姑父这种弱不禁风瘦巴巴的弱鸡,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
这些人眼光实在太差了。
“狗东西居然还养了外室!昨天的教训还不够?不给他点厉害的他当赵家人都是空气是吧!”
他大姐可是有四个弟弟,就这还能让大姐受欺负,他们这些弟弟简直都是吃干饭的。
赵四挽起袖子,气冲冲大步往前,想直接进去抓女干,给黄世文一点厉害看看。
“急什么,先看看呀!”
阿庆连忙拉住他,这里就她和四叔两人,人那么少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先探探情况,看看是个什么情形。
回头再告诉奶奶他们,找一帮子人堵他们,看他们有没有脸。
老是鼻孔朝天瞧不起人傲得不行,就让他们自己尝尝被人堵在门口丢脸受人指指点点是个什么滋味。
“还看什么,让我去宰了这个狗崽子!”
赵四火的不行,拖着阿庆就要宅子那处走,阿庆一把将他甩开,“我们俩都是一家人,回头人不认说我们撒谎怎么办,还是先看看再跟奶奶说,让他们大人拿主意。”
“那……那也行。”赵四被这么一甩,也冷静下来。
是了,这里就阿庆和他两个赵家人,要是黄世文回头反告他个污蔑之罪,他该如何?
黄世文好歹还是个童生,他就泥腿子一个,什么都不是,就连个媳妇也还没去娶上呢。
别人肯定会更相信黄世文这个读书人。
“看到没,那边墙头,我们爬上去看看。”
阿庆指了宅子边角的一棵树。
墙头有点高,借着树叶的遮挡还算隐蔽,阿庆三下五除二麻溜的爬了上去,躲在树叶后面,正好能透过叶缝看清院子里的详情。
两人倒是没有进屋,正好站在院子里说话,那女子身着一身嫩黄色纱裙,背对着阿庆两人,看不清面貌。
黄世文微微弯着腰,看上去对那女子颇为敬重,“小嫂子,这是这段时日的花用,因着家里事情比较多,恐怕得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再过来了。”
“小嫂子?”
阿庆疑惑地侧头看向赵四,“四叔,不是大姑父在外面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