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两天就是除夕了。
这是来到大唐的第一个新年，卢时月的信从范阳来了，这让李宽很是欢喜，对着铁炉子的火光看完了信。
卢家收到了今年李宽的新年礼物，卢时月有点埋怨李宽，除了那些铜钱以外，为什么弄了些黑乎乎的铁疙瘩炉子，着实是不太美观，不过听了跟着去了范阳的随从解释了之后，卢家家主卢仝倒是宽心高兴的很，觉得此物倒是美的很，升起铁炉子的炭火，冬日即便写字作画，也不怕手冻得生疮了……
这种炉子，李宽这第一批一共做了数百个，都是出自墨家之手。
墨家的弟子，除了大弟子尹俊杰，二弟子莫子聪在田襄子田师的指导下，在做一个具有核心力量的熔炉之外，其他人都在做这种铁炉。
技术要求不高，但是实用性极大。
墨家弟子也没有什么怨言，这东西能造福百姓，只要有木炭或者煤，可以不用再闻刺鼻的气味，之前每年到了冬日，都有百姓或者贵人，一觉睡过去，就因为碳毒一名呜呼哀哉。
这会没有基础化学，人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氧化碳气体，唐朝人的称呼这是碳里的毒物，名为碳毒。
有了这通风的铁炉，以后就大为不同了。
风会把碳毒带走到空中，不会停留在室内，人可以放心入睡，不用担心一觉不醒。
现在没有面向百姓，是因为铁矿不多，铁目前还是官府管控的，用来制造兵器多一些。
李宽也没有坐拥真正的封地，所以因为材料数量的限制，还只算是量产。
造价很贵，但是听楚王爷说，只要大师兄和二师兄那个东西做出来，这个铁炉就很轻松能够生产了。
墨家弟子干劲十足，唯独尹俊杰这几日魂不守舍，面对着图纸也没有什么动力，田师不在的多数时间，都是二师弟莫子聪在工作。
尹俊杰偷了李宽的日记之后，就有点惴惴不安，左等右等，怕李宽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但是等了这么久，楚王府的人都没有来问责。
尹俊杰心中稍安。
这东西李宽来过一次说了，他要做一个能够把温度烧的很高的炉子，来融化万物。
看起来外形像一口棺材，里面对材料和密封性要求很高。
并不是很容易制作。
十来天了，即便是他心灵手巧的莫子聪师弟，也仅仅是做好了一个初步雏形。
尹俊杰自从见识了长安的繁华之后，就对这些东西不是那么感冒了。
以前在荒山野外的时候，他对手艺工艺，觉得是世间无上瑰宝，但是等进了繁华的长安，钱财，权利这些东西才是。
不管是太子也好，李宽也罢，有了钱财和权利才能拥有更好的东西。
墨家，即便是田师，进了长安之后，没有钱和权利，也是左右为难，甚至墨家这千年的传承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最后虽然被楚王府收入麾下，但是应俊杰觉得自己年轻，不必把青春耽误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
他看着窗外马上过年的浓烈的氛围多少有些心有戚戚焉。
尚鹰的府邸对面就是西市，人来人往，还有不少漂亮的胡人歌姬。
应俊杰去过一次，只需要花五个铜币，就能在那些丰满的胡姬，柔软的胸口摸上一把，那滋味简直是美到无法形容了……
尹俊杰看到一对穿着打扮奇特的官员进了一栋酒楼，就有点好奇。
为首一个风声俊朗的留着胡须英俊的年轻人，和尹俊杰岁数相仿。
有人喊了他的名字，此人名叫渊盖苏文。渊盖苏文看到院落中的尹俊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像是打了个招呼。
尹俊杰无心做东西，借口如厕跑出来大听了一番，这才知道这是高句丽的使臣，刚才那个人渊盖苏文，是现在高句丽大对卢（官位：相当于唐朝宰相）的儿子。
今年除夕宴会，会有不少来自国外的使臣，祝福大唐国祚永恒，福泽延绵。
在尹俊杰心中，高句丽无疑也是强国。
前隋炀帝为什么一直要打高句丽，就是因为高句丽军事强盛，对隋朝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听闻中原被唐朝统一了之后，高句丽和唐朝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并对强大的唐朝有俯首称臣之意。
但实际上，高句丽屡次调拨新罗百济和大唐的关系，威胁到了大唐辽东，内蒙，河北（范阳）等地。
高句丽想做东亚地区的霸主，一直韬光养晦的发展，实力毋庸置疑。
唐太宗李世民并不是因为不想对付高句丽，而是目前要抽出手对付西边。
尹俊杰对时局看的倒是清澈，他觉得若是能攀附上这个高句丽大对卢的儿子，日后他就是去高句丽，建立自己的门派，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尹俊杰整理了一下衣袍，特意进了渊盖苏文进去的那家酒楼。
渊盖苏文也注意到了尹俊杰，举起酒杯遥遥示好。
尹俊杰心中有点着急，如何才能让渊盖苏文主动过来呢？
他看到渊盖苏文的手上有冻疮，知道辽东地区气候严寒，他就拉着另外一个后进来的墨家弟子故意朗声说道：“近日，我墨家发明了一物，可以在屋中抵御寒冷，而且可以让人不中碳毒，可以说是可喜可贺。”
另外那个墨家弟子连忙看向大师兄，着急道：“大师兄，师傅和楚王殿下都交代过，此事莫要着急宣扬，你这是干嘛？”
果然渊盖苏文那边应酬了客人之后，就主动让人端着酒来和尹俊杰打招呼。
尹俊杰这个卖国贼还有点喜不自胜，自问已经攀附上了高句丽的贵人……
渊盖苏文坐下之后，知道尹俊杰乃是墨家大弟子，尊重有佳，见尹俊杰要的饭食有点粗糙，就让店家在准备了一桌丰盛些的，还使钱让人召呼了些陪酒的歌姬舞姬过来。
尹俊杰更是放浪形骸，装作世外高人模样，他师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提前告退了。
渊盖苏文看着尹俊杰，蓄着胡须的脸上虽然带着尊重的笑意，但心中却琢磨，这个尹俊杰枉费墨家盛名，不过是个狂妄自大之徒。
但是他接近尹俊杰也是有目的的。
渊盖苏文到长安已经数日了，他听得最多的一个人的名字，就是楚王李宽。
而且他打探到了，这次大唐北伐突厥，大胜而归，完全是因为李宽出谋划策，另外贡献了一种高度白酒，在作战中发挥了巨大作用。
而墨家在他来的前几日，被楚王收入囊中，似乎另有重用。
渊盖苏文对着尹俊杰连连劝酒，又把喝酒的地方换到了单独的雅阁，等尹俊杰喝多了，渊盖苏文还清醒着，笑着问了关键问题：“敢问墨家先生，那酒我也喝过，是好喝些，但究竟有何独到之处，能够扭转战局？”
尹俊杰呵呵一笑，明明已经醉了，还装作狡黠的模样，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说道：“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普通的酒烧制，成为浓度更高的酒液，听说还可以消毒伤口，让士兵的伤亡率降低……”
尹俊杰打了个酒嗝，一头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哼！没用的废物……”渊盖苏文正值壮年，他的父亲又是高句丽的大对卢，他自小习武，读书，满腹经纶，明年回去就是高句丽的最高军事统帅。
高句丽和大唐迟早有一仗一决生死，他知道这是必然的。
贞观四年的之前，隋朝打过高句丽很多次，但是都战败而还。
士兵将士留下的尸体，被高句丽人铸成了京观。
那一座高高的京观，是高句丽人勇猛的象征，也是震慑侮辱敌人的高山。
但是贞观四年的时候，李世民派军队把这座京观拆了，把尸骸带回来吩咐好好安葬。
虽然是前朝的事情，但是李世民并未不管，觉得都是汉人，尸骸在外，死了还受这种侮辱，实在不妥。
这不光是前朝和现在的事，这在高句丽人看来，这是种族之间和霸主之间的厮杀和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