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让人给田襄子奉了茶。
李承乾和侯君集就像普通大臣一样，默默的注视着。
其实田襄子的到来，是侯君集早就安排好的。
兵部的令牌能说明一些问题，侯君集去滇南平乱的归途中，遇见了田襄子一行人，他总觉得这些遗老遗少说不定能有什么用途。
所以又请田襄子出山，并许诺朝堂必回重用。
要知道墨家以攻城器械而闻名秦汉，秦汉之后，墨家的子弟遁入山林，过上了化整为零隐居避世的生活，到了田襄子这一代，田襄子又觉得不能如此下去，得让自己的弟子出世，并且得到帝王的重用，重新振作墨家往日的荣光。
侯君集也是有私心的，他觉得太子李承乾需要帮手，目前儒家孔颖达态度很不明朗，道家李淳风吊儿郎当，他倒是想依仗佛门的人，但是李二早就把中原佛教一脉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里。
侯君集前几日煽动田襄子，说只要他在陛下面前当众击败长安风头正健的楚王李宽，必然能够得到陛下的赏识。
田襄子到了长安之后，听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楚王李宽”。
而且他对李宽的能够遁天的热气球非常感兴趣，觉得这是个宝贵的能让墨家重新展示在历史舞台上的机会。
等田襄子喝了茶，李世民笑道：“墨家钜子，此次来长安所谓何事？”
墨家称呼首领为钜子，钜子一代传一代，田襄子这一代已经是第一百一十六代了。
日渐没落。
但这些年田襄子韬光养晦，广收门徒，从他继承墨家钜子的时候只有十几个弟子，到现在遍布全国有一百多个弟子，他也是有野望的。
田襄子穿着墨者黑袍恭敬的拱手：“陛下，这次老朽来到长安，是听闻长安出了一个能够以物御天的神仙弟子，特意从山野赶来，想一探究竟的同时也讨教一二。”
李二捋了捋胡须，略一沉思：“此子乃是我二子李宽，就在场中，田师可有赐教？”
看似波澜不惊，人精李二已经听出了田襄子话里的意味。
说得好听，请教一二。
其实不过是来挑战的。
田襄子虽然骨子里挺傲的，但是在掌握天下权柄的皇帝面前语气很谦卑：“赐教不敢当。方才我也观摩了楚王殿下的试验，惊为天人，已经赶超一等工匠。我这里有一题，想问问楚王殿下，可否解开？”
李二有点担心的看了自己这个儿子李宽一眼。
今日本身是李宽和工部，让工部匠人服帖的比试，但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墨家一直就在等这个机会……
墨家机关术自古以来，神秘莫测。
据说先秦的时候，建造的各种攻城器械更是各国所争抢的兵械，具有悠久的传承和秘法，这和工部的工匠绝对不在一个层级的。
长孙无忌见李二迟疑，连忙说道：“田师不远千里而来，今日比试已经结束，不如暂且休息一日……”
李二也有此意，张口说道：“不如请墨家钜子与徒弟前往宫中休憩……”
谁知道田襄子微微一笑，似乎猜到了众人这么说，起身说道：“诸位，我和楚王李宽的比试，不似今日这种大型器械，不用当众比试。”
田襄子点了点头，身边一个三十来岁像是他弟子模样的人，端上来一个红布遮盖的东西，他单手拖着，看向不远处的李宽：“楚王爷精通机关器械，可否与老朽一试？此物不用当场比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开的，可以带回去尝试，给你一夜时间。”
田襄子虽然年迈，但是中气十足，特了心要让长安名声最大的李宽当他重新出世的垫脚石。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了。
李宽看着那红布下面，略有所思，这倒是把他好奇心勾起来了。
但光是这样比，挺没意思的。
田襄子见李宽不说话，以为他想打退堂鼓了。
方才那两个半球虽然巧妙，但是绝对不是仙术，这点田襄子心知肚明。
田襄子催促道：“楚王可敢应战？”
皇帝李世民见这个田襄子咄咄逼人，心里有点不悦。
周围的大臣们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田襄子有备而来，就是为了挫挫小楚王爷的锐气。
这背后，有没有人指示呢？
老百姓没那么多心思，只是觉得今日没白来，好像场中战况越发激烈了，都颇为期待的看向场中。
李宽微微一笑，说话了。
他一说话，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李宽笑道：“这样比试也太无趣了，众人皆知，本王喜欢博戏。若是没有什么彩头，就觉得索然无味了些，想让我和你比试，田师得出得起彩头才行。”
李宽也摸不清这墨家今日突然出现这里是什么来路，但是不管是什么来路，要点好处才行。
田襄子浓浓的皱起了眉头，怎么他这么久没出来，世道已经变得如此了吗？
变成了铜臭味，还不是匠人精神的一个世界？
但是田襄子见李宽松口了，自然不想放过这个宝贵的机会：“敢问小王爷，想要什么彩头？”
李宽伸出一根手指：“十万贯！”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唯独房玄龄还有长孙无忌相视苦笑，果然啊，小楚王还是小楚王爷，这风格没变……
李淳风心里直呼，好家伙，十万贯啊，真敢开口的……
田襄子犹豫了一下，他们墨家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派别，虽然也有积蓄，但是钱都是通过做工辛辛苦苦得来的，这十万贯他们倒是有，但是存了很久很久……
李宽呵呵一笑：“田师是不舍得出钱吗？那就恕李宽无礼拒绝了。”
作势就要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田襄子咬了咬牙，扬声道：“好，十万贯就十万贯，若是你一夜之间不用武力解开此物，我输了，钱财交于你便是！”
“田师……”田襄子身边的大弟子有点不舍得，露出一脸肉疼的表情。
“多说无益，我意已决！”田襄子甩了甩衣袖，冷哼一声看向李宽。
李宽看着那个红布盖着的东西，越发好奇了，心说能让这穷酸老头押重宝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呢？
不过十万贯就在眼前，李宽还怕这钱长腿跑了呢！
李宽立马整理了一下衣冠，朝着李二一拜：“数额巨大，这件事还请父皇给我做个见证，若是我输了，同样也输给田师十万贯！”
李世民苦笑着点了点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让两人按照惯例在契书上签了字。
李宽这才伸手接过了那个红布包裹的东西，重量不重，似乎是一个长方形的木盒。
这一场，由当今皇帝陛下亲自做保的赌局，就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