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昨晚光顾着寻欢作乐，把这大和尚忘在这里了，没想到杨莲真伽如此执着，硬生生在宜春院门口站了一夜，一动不动。
李宽是真的把这件事忘了，也是真的心怀愧疚。
他尴尬的笑了笑，把自己的狐裘脱下来，要给杨莲真伽披上：“大师，久等了吧？”
杨连真伽可能是冻坏了，没有拒绝，动了动眼皮，脸上结霜掉落下来，青紫的嘴唇吐出一口白气：“小王爷，可是休息好了？”
李宽有点惊讶，杨莲真伽的汉话比前些天，要精进了不少，虽然腔调还是有点怪，但是已经没有那么生硬了，反而流利了许多。
杨莲真伽的适应力让李宽觉得叹为观止，也觉得这个人绝非池中之物，有这样的学习能力，和适应力，什么事干不成呢？
这是个人才。
李宽请杨莲真伽在路边刚出摊的茶铺坐下：：“大师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杨莲真伽喝了口热茶，脸上冻的那种铁青色才缓过来一点，他打了个佛号叹息道：“不瞒小王爷，贫僧这几日在长安传道，经历颇为坎坷。”
他看向手里的茶杯，木讷的表情甚至透漏出一点委屈来：“我知道大乘佛法的存在是对的，但是为什么老百姓不接受呢？天下的老百姓都是一样的，都经历了苦难，那么佛法渡人脱离苦海肯定是没错的，可他们为什么听不进去？”
原来是这个问题，杨莲真伽一直没离开长安，就是为了验证李宽的大乘佛法在人民中间普及的可能性，但是很明显……他失败且受挫了。
李宽正色道：“我可以告诉你这里面的真谛，但是大师能给我什么？”
杨莲真伽虽然是苦行僧，不并非不韵世事，知道李宽再给他谈条件，杨莲真伽愿意为了他的理想和执念所付出代价，不悲不喜的念了个佛号：“小王爷想要什么？”
李宽说出了他想要的东西，杨莲真伽思索了一会：“若是小王爷能教的我大乘佛法的真谛，我代表吐蕃佛教可以答应。”
李宽心里一笑，等杨莲真伽喝了茶，用了一碗葱油素面填饱肚子，背着手带着他在长安的街头行走。
这会太阳已经冉冉升起，这座古都褪去了孤独的夜色，小商小贩行人走上街头开始准备开市。
上朝的大官们坐着摇摇晃晃的马车还在车里闭目打盹。
穿着狐裘暖轻薄的富家小姐，身边跟着丫鬟正在采购胭脂水粉。
穿着普通破旧的卖花姑娘在路边卖一些冬日开的花。
一切都是这么宁静且生动，明媚而安静。
杨莲真伽不明白楚王李宽为什么带着他在街头瞎转，但按照李宽的所作所为，他不会多说一个没有用的字，不会多做一件没有用的事，出口就能改变其他人的思想，这么做总归是有他的道理的吧……
就在杨莲真伽思索此时和平日到底有什么不同的时候。
李宽指着路边一个正在乞讨的乞丐，一个路人给了那个乞丐两枚钱，乞丐正在千恩万谢的行礼。
“大师看到了吗？那个恩赐给别人的钱的人，他可能平日不是个好人，但是他决定给钱的那一刻心是善的。这两枚钱虽然少，却可以让这个乞丐吃一个粟米馒头充饥，不至于饿死，这一刻他就是佛。”
杨莲真伽略一思索，点了点头：“及时行善，是为佛。”
李宽继续微笑着往前走，看到一枝梅花内枝从墙内伸出，如雪绽放，风吹飘零，行人纷纷驻足观赏，感慨不已。
李宽停下脚步，又指了指梅花：“雪须输梅一段香，风吹花落，却引得路人心情舒畅，驻足而观赏，此时坠落的梅花也是佛。”
杨莲真伽看着梅花花瓣，似乎有所感悟：“花瓣坠落，是为佛。”
两人继续往前走，走到西市口，一只瘦骨嶙峋的老牛，正抬起头，吃路边慢悠悠的路过的马车上的干草，吃一口，摇头晃脑打个响鼻，往前跟两步，再吃一口。
李宽笑道：“此牛也有灵性，知晓变通，干草被牛吃了，牛可以活命，也可以长肉，此时没有生命的干草牺牲了自己却喂饱了牛，是为佛！”
牺牲了自己，却温暖了他人。杨莲真伽点了点头，心说楚王爷说的对啊，连连点头：“牛吃干草，是为佛！”
李宽继续带着杨莲真伽往前走，看到一个赌徒从赌坊里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赌徒输了钱，似乎心情不佳，对娘子又打又骂，还让她拿钱来，自己再去耍赌，周围的人虽然都看不过眼，但又忌讳那个地痞赌徒的凶悍拳脚，不敢上前喝止。
李宽微微皱眉，杨莲真伽连忙上前，试探性的问道：“楚王爷，这也是佛吗？”
李宽微微一笑：“这不是佛，这就是个人渣。”
………………
杨莲真伽心说楚王爷真是见仁见智，总是一语让人茅塞顿开。
“但是此刻你可以是佛。”李宽开始给杨莲真伽洗脑：“这个人需要大师度化，让他变得向善，善待娘子，从此不会作恶，大师可知如何度化？”
杨莲真伽见李宽终于说道重点上了，连忙心急追问道：“请问小王爷，如何度化？”
李宽微微一笑，在杨莲真伽耳边说了几句话。
杨莲真伽如同恍然大悟，但是又觉得有点不妥：“这样做，不是和普通教化一样？”
李宽笑道：“对待不同的人，需要用不同的方法，我给大师兜着，大师尽管一试，就当是传递大乘佛法的试验。你一试便知。”
杨莲真伽略一思索，想了想，坚定了佛心，朝着那地痞走了过去，先是大声念了一声佛号。
那地痞楞了楞：“老和尚你要干嘛？”
“施主，可愿意随我修行大乘佛法？从此向善？”杨莲真伽按照李宽说得问道。
“什么大乘佛法，我管教我家娘子！与你何关，小心我的拳头不长眼！”那人凶神恶煞挥了挥沙包大的拳头，示意杨莲真伽滚远一点。
杨莲真伽叹了口气，心说果然小王爷才是正确的，高声念了个佛号，淡淡的说道：“那就别怪贫僧不客气了。”
李宽细细看杨莲真伽的动作，只见杨莲真伽不吭不响，干瘦的手掌一掌打出，那个地痞倒在地上，疼的直打滚，胸口的骨头传来一声闷响，多半是断了。
杨莲真伽按照李宽吩咐的，居高临下又问一遍：“施主，你愿意随我修行大乘佛法，从此向善吗？”
那人本想摇头，谁知道这大和尚这么厉害，一掌拍断他一根肋骨，疼的脸都白了，哪敢不答应，蜷缩在地上害怕的说道：“大师，大师别打了，我愿意！我愿意随你修行大乘佛法！”
杨莲真伽宛若大彻大悟，回头看向微笑的楚王爷李宽，果然李宽才是真正的佛，今日寥寥数语抵得过他过去一个月的自我感悟！一出手，他就有了第一个愿意追随他学习大乘佛法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