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油灯填过一次，加上外面正午的天光，透过门上佛龛等古香古色的琉璃，五彩斑斓的映照进了麒麟阁内。
李宽负手而立好奇道：“吐蕃苯教，可是有真佛或者佛陀，金刚？他们在西域佛教中地位排行怎么样？又是怎么修行的？”
“看样子小王爷对于我们吐蕃佛教并不了解。”杨莲真伽声音微微有点沙哑：“贫僧本人就是罗汉果位，修行一路没有捷径可走，修的是苦集灭道，八正道法门，金刚修行罗汉，罗汉之上还有佛陀，佛陀之上还有真佛，当然也是世间唯一佛。”
世间只有唯一佛？
李宽灵光一现，突然抓住了关键，仰天哈哈大笑。
他要的就是这个！
在场的皇帝陛下李世民，还有信佛的长孙娘娘，以及观看众人都是愣了愣，这小楚王是怎么了？
李淳风在旁边嘴角直抽抽，心说行不行啊，怎么上来就疯疯癫癫的……
就连杨莲真伽麻木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楚王笑什么？”
李宽扳起脸：“我笑西域佛门狭隘，真佛虚伪！！！”
众人心里皆是一惊。
始终没有任何情绪的杨莲真伽脸上终于浮现出一股愠色：“狂妄！”
李宽并不停止，负手而立，一双眼睛神采奕奕的盯着杨莲真伽：“大师你是从西域而来的高僧？”
“不错，吐蕃而来。”
“西域佛门为何修行？”
“脱离人间苦海，征得罗汉果位！”
“这么说来，修行只是为了自己脱离苦海，征得果位，然后下一世远渡彼岸涅磐木？”
“不错。”杨莲真伽点了点头。
“这就是小乘佛法！修为只是为了自己，得到果位如此，远渡彼岸也是如此，都是只为了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别人，也就是利己不利人！”李宽居高临下看着杨莲真伽,喝问道：“你知道大乘佛法吗？”
杨莲真伽比方才平静了一些，眼睛里露出疑惑的神色：“何为大乘佛法？”
既然有小乘佛法，那么对应的就有大乘佛法，杨莲真伽还有李淳风，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第一次听这个概念。
“小乘佛法只能通过苦修渡己，但是大乘佛法不一样，是普度众生，是渡人也度己！”
李宽义正言辞的说道。
李淳风脑袋有东西闪过，心中狂喜，对啊！他昨夜和方才怎么没想到这个辩机！
“何为大乘佛法？”杨莲真伽的眼睛里多了点东西，比方才更迷茫了，呼吸也更急促了些，他又问了一遍，这次的语气更像是追问了。
李宽盯着杨莲真伽问道：“方才大师说，世间只有唯一佛。那么，佛为何只有一人？”
杨莲真伽呼吸一停滞，眼睛瞪大看着李宽。
李宽脸上带着笑意，环视周围所有人，抬起了双手：“应当是世人皆是佛！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天下众生皆是佛！这才是大乘佛法，凭什么世间只有一尊佛？”
杨莲真伽坐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顿悟一般，口中念念有词：“大乘佛法……天下众生皆是佛，大乘佛法……天下众生皆是佛！”
看到李宽三言两语说的的杨莲真伽入了心障，李淳风心里乐开了花，但是高兴之余更多的是心有余悸。
头一次他见到李宽的时候，大概就是如同杨莲真伽现在这幅模样吧……这妖孽实在是太恐怖了，要不是师兄李淳罡及时喝止，怕是自己也要疯的……
果然杨莲真伽如同疯魔了一般，站起来拉着李宽的衣袖：“你告诉我，告诉我，如何才能普度众生！”
众人都是一片惊呼，长孙皇后和李二起身，都露出了担心的声色。
周围的金吾卫侍卫见杨莲真伽好像疯了，按住腰间利剑就要上前。
李宽抬了抬手示意不用，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佛之前，有没有人成佛？”
“真佛之前无人成佛。”杨莲真伽红着眼睛说道。
“佛代表一种地位？也代表一种力量吗？”李宽继续问道。
“是的！”
“好！”李宽不急不缓：“我问大师一个问题，你们觉得世间只有一尊佛，而寻常人不可能成佛，只能修成罗汉果位。但，你们别忘了，真佛难道生来便是佛？”
李宽款款而谈：“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佛性，只不过被凡尘污浊之气所迷，但是修行之后，照见自我，也带其他人修行修心，比如善良，美好，人人都可成佛。大师，见性既佛！”
李宽一席话音落下，冬日正午阳光透过木门上的琉璃光彩印在他身上，李宽沐浴在各色光芒中，仿佛就是一尊佛。
难道佛生来就是佛？大师，见性见佛！！！
众人恍然大悟，就连杨莲真伽都是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他这次彻底听明白了，朝着李宽行了一礼，然后不顾周围，立马开始打坐参悟，再也一动不动。
楚王李宽，当众训斥吐蕃高僧，原先高僧所执着一生的理念都是错的！这是何等雄壮？何等扬大唐国威？
周围掌声一片，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李宽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心虚的李淳风。
此时的印度教还没有和吐蕃佛教融合，玄奘也在取经的路上，至少还得七八年后，唐玄奘才能参透大乘佛法，那么现在关于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的区别，只有灵魂来自未来的李宽知晓。
吐蕃佛教一直处于协同吐蕃王朝统治这样的一个地位，苯教的阶级也像官场一样，只有一个最大的佛，这和后世的大乘佛教完全悖论，所以很容易下手。
今日他一听杨莲真伽的辩机，就知晓，只要搬出大乘佛法，不怕杨莲真伽不认输……
李淳风被李宽看了一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心思一动，连忙转身向李二请功：“陛下，方才贫道也想这么说来着，只是思考……”
众人鄙夷的看了一眼李淳风，心说这牛鼻子，当真不要碧莲。
李二微微一笑，看着还在打坐的杨莲真伽，他似乎是顿悟了，只是李宽又从哪知道的这个理念？新奇不说，而且能驳得这得道高僧顿悟，这份功力似乎还在李淳风之上。
就听闭着眼睛仍然思考的杨莲真伽说道：“大唐天子陛下，这次论道是我输了，要谢谢楚王殿下，为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有史官记载，贞观年除夕前夕，麒麟阁论道。
李宽寥寥数语高言，西域高森杨莲真伽俯首认输。
大唐文化国威何其之盛哉？
皇帝陛下李二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杨莲真伽，心里一笑。
今日恐怕还会给杨莲真伽心里埋下一些与众不同的种子，怕是从大唐回去之后，杨莲真伽只有两条路，一条击败现在的吐蕃活佛，取而代之；另外一条就是融合大乘佛法，重新创立教派……吐蕃怕是会有一场内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