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气得已是面色涨红的林秀才忽然就意味不明地冷笑了一声,又缓缓地坐了回去,脸上的怒意竟然都慢慢地消退了,当然若是林隐在此就会分辨出他这是预备看好戏的表情了。
夫人果然懂他,知道这郭家无耻狡赖,如今也是时候了,该把自己的女儿带出来给别人看看了,说她貌若无盐的,最好先去自戳双目。
至于郭家,他呵呵冷笑了一声,他还真是好奇想看看这对母子尤其是郭文看到林隐时的表情。
“林秀才,你这夫人和女儿怎么亲自来了?“一旁的族老不解地问道,”莫非是对退亲一事……”
郭母此刻也是心中咯噔一下,生怕退亲又起波澜,不过想到手里已经拿到的退亲书,心里不由又是定了几分,都已经板上钉钉了,就算林家母女来了又能怎样,说不得她还能好好地奚落一番这林家母女,出一口郁气。
由于对着自家女儿极度的自信心,林秀才此刻还真是淡定极了:“虽说已和郭家退了亲了,可郭状元刚才那话我可不敢当,既然状元郎口口声声我们林家女儿见不得人,那今日干脆当着几位族老和大人的面,亲自让拙荆带着小女过来请安。”
郭文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满,但终究还是对自己这个最终失之交臂的前未婚妻有些好奇,料想这林秀才必是王婆卖瓜自吹自擂,对自家的女儿自视甚高颇有自信,毕竟看他和林夫人的平常容貌,又能生出什么秀外慧中的大美人来。
如此一想,他也淡定许多,只暗示母亲稍安勿躁,遂又继续风度极佳地道:“恩师说的是,我与师妹虽无夫妻之缘,却也算是师兄妹,日后定然也要多多照拂。”
“哼!谁要你个无耻小人照拂。” 林秀才冷言道,众人只觉得他也太过自傲了,却又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极为美妙动人,清灵悦耳的女声,“爹说谁是无耻小人?”
这声音动人之至,一时间竟让厅内众人都有心旷神怡之感,一个个地都忍不住朝着门口望去,却见一个戴着帷帽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年轻少女在林夫人的身后款款走了进来。她体态极为曼妙,哪怕带着帷帽遮住了容颜,可那身姿楚楚,行走间更有着一种极为高贵优雅的韵味,着实是美不胜收。
“小女林隐见过各位叔伯长辈。”她来到厅堂中央,对着众人款款行礼,却见一旁的郭母淡淡地冷哼了一声,颇有些阴阳怪气地道,“林小姐这架子可真是端得不小呀,到了这般田地还藏头露尾的,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莫不是知道自己退亲了无颜见人,这次干脆遮了起来。”
她说得太快郭文都是阻拦不急,郭母毕竟心里有气,深觉林隐这些年对她这个准婆婆从无丝毫的恭敬讨好,内心里早已不满至极。
“郭夫人误会了,林隐从无此意。” 她微微叹息,不知为何,光是这叹息声就让人觉得对她心生怜惜,甚至对郭母的咄咄逼人都有些不满起来。
“那你倒是把自己的真容露出来给大家瞧瞧,我倒是好奇,没了我儿郭文,你还能嫁到什么样的好人家去。” 郭母丝毫不觉,反倒是继续逼迫她露出真容,她料定了林隐必然是面上有疾这才会遮掩成这样,“区区秀才之女,竟然也是如此善妒,我倒是想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仙女儿下凡。”
事实上郭文也很是好奇,如此便也没有阻止自己的母亲,当然他也阻止不了。
“既是郭夫人如此说,也罢……” 林隐似乎是叹了口气,遂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缓缓地揭开了自己的帷帽与面纱。事实上当她露出那美若兰花的青葱五指之时,众人就已经被惊艳了,光是一双手都能美得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何况本人。
果然,当林隐在厅堂里展露真容之时,除了林老爷夫妇,在场的所有人都一瞬间陷入了呆滞的状态,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这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啊,乌黑如墨光可鉴人的长发如流水般披散直下,肤如凝脂似美玉生晕,五官精美如画,容颜如雪莲初开。
她美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能说从头到脚简直无一处不完美出尘,一股莲花清香的气息四下飘散,似乎都是她身上隐隐逸散出的体香,衬得那容颜更是美得如梦似幻,众人霎时间都露出了心醉神迷的表情来。
“各位长辈,林隐有礼了。”她再度出声,嘴角微微勾起,周身开始暗自收敛自己方才释放出的那一分魅惑之力,而听到她说话之时,众人方才如梦方醒。
面对这美到极致的少女,所有人几乎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觉得恍如隔世。
郭文亦是彻底地惊呆了,这竟是那个林家小姐,他曾经的……那个订了亲的未婚妻?
所有的所谓她不守妇道,做了寡廉鲜耻的事情的揣摩此刻都已经被击得粉碎,有这样的美貌的女子,哪里还需要勾引别人,当初……他竟是和这般女子订了亲?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林家夫妇的面上,心却仿佛坠入到了无边的地狱一般,饶是他往日里再如何聪明机变,此时也是完全的心乱如麻,只剩下心口处越来越厉害的疼痛,那是一种失去了本该到手的至宝的痛楚,简直是痛彻心扉。
“我的女儿生得太过美貌,为了保护她,我们林家这才会长年累月的将她护在家中,不让她外出,亦不让任何人见到她的容貌。”林夫人此刻终于开口,她冷笑着看着目瞪口呆的郭家母子,“我们从未想要靠着女儿嫁入富贵人家,只求寻个能够善待她的去处。可你们郭家是吗?”
林隐在一旁极为乖巧的垂眸不语,不动不语却已是美得让人心折,郭文看了又看也不知道她的脸上是否有一分半分对于退亲的不舍,一颗心像是放在了油锅里被反复煎炸忐忑不安。
见到了眼前的少女郭文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什么雄才大志韬光伟略,在她的面前统统都是笑话,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一瞬间便彻底沦陷再也无法抵抗。
如此绝色佳人竟是他郭文的未婚妻,这般品貌气度世所难见,他这是用了多少辈子的功德换来的机缘啊,只是一眼他便知道,这是他这辈子乃至下辈子都会奢望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
“恩师,是我错了。” 他当机立断噗通一声跪在了林秀才的面前,把头磕得砰砰作响,这一次和刚才的装腔作势不同,而是真心实意的悔恨,以至于他的额头很快地就青了一片,“是我错了,还请恩师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愿发誓,终身不纳二色,只娶林小姐一人,对她一心一意倾心照顾,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他说得斩钉截铁,郭母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站在母亲的立场她是不愿意儿子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的,可她知道眼下已经没有她开口的机会了,从林隐露出那祸水般的真容那一刻起,一切都结束了,连儿子都彻底地被她迷住了。此时此刻,郭母亦是极为懊恼,懊恼自己不该逼着林隐展露真容,从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晚了!”林秀才冷嗤了一声,“我说过,我们林家高攀不上你们郭家。今日退亲都是各家见证过的,都到了这一步了,郭状元怎么还出尔反尔?”
郭文看得出林秀才满腔怒火,但他仍抱着一丝希望,转眸看向一旁的林隐,“林小姐,退婚之事实非我所愿……只求小姐再给我一个机会弥补我的过错………” 那目若点漆,双目盈盈似有无限情意,郭文本就长得雅致俊美,是个翩翩美男,这番情状之下倒也显得颇为动人,若是寻常少女只怕早就心软了。
可林隐却是表情淡淡,用着她极为美妙的声音轻启檀口:“婚姻大事素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定亲时我并无异议,如今退亲我也愿遵从父母之意。”
明明没有任何谴责之意,可这话却是说得让郭文只觉得如坠冰窖,心中说不出的复杂难熬。
顿了顿,她美眸轻轻地凝在郭文的脸上,在他逐渐觉得心跳加速的当口,语调柔和的道:“如今看来,我与郭公子已是无缘,日后,小女子祝郭公子前程似锦,娶得佳妻一生顺遂。”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分明对郭文无丝毫动情,郭文此时终于明白林家为何从不让林隐在他们母女面前出现,这分明就是对他人品的试探啊。
若是他功成名就之时依旧恪守信用履行婚约,这林家自然会欢欢喜喜的嫁了女儿,皆时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又娶得如此如花美眷,简直是人生无憾。他无法去怨怪林家先前对他的防备,毕竟林家自己也说了,他们不看重身家地位,只看重真心,否则依着林隐这般美貌,嫁给谁都轮不到他郭文啊。
只可惜,只可恨,自己浑然不知,被私心冲昏了头脑。如今他只是一眼之下就对她砰然心动甚至情根深种,却已是悔之晚矣,因着他的狂妄自大害得他从此后与自己真正的心爱之人失之交臂。
想到这里郭文简直是心如刀割,几乎是喉头一甜,整个人连身形都晃了几晃。
曾经的他有多么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眼下就有多么悔恨难受,原以为自己做的选择才是最有利的,他郭文自小受够了苦楚早已立志要做人上人,为此哪怕不择手段都在所不惜,只要功成名就日后谁还会在意当初被他踩在脚底下利用的人,可哪里能料到自己失去的竟是如此的稀世珍宝。结果不过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啊!!想到他竟然为了自己可笑的私心和所谓的高傲,便轻易地放弃了这般让他动心的女子……
后悔,苦涩,无奈……
郭文霎时间心若死灰,失魂落魄,整个人似乎都已经消沉颓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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