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司的正殿空荡荡的,六把圈椅还在那,萧丞焱身穿一身暗灰银纹斜襟衫,坐在最上方的紫檀木椅上,扶额阖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此空旷的房间内,他孤身一人,所坐的位置连阳光都照不到,那躯高大的身影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下,说不出的孤寂落寞,他时而重重叹息,时而摇头,似心中郁结与烦躁无处宣泄。
倏而,他睁开眼,锐利的看向正前方,那张刚毅隽逸的五官上,满满隐忍着怒意。
凌风垂手立于门外守候。
今日是木岩当差的日子,已经过了交差的时辰,他才从大门外姗姗赶来,大老远便瞧见萧丞焱满面阴沉的坐在那,还没走进顿感觉不妙,也不往前走了,转身拔腿就跑。
傻子都能看出,今日诸事不宜,他才不要在这守了,看到王爷的那张脸,他背部的旧伤就开始隐隐作痛。
就让凌风再多替他守会吧!
“站住!”凌风瞧见紧忙追了上来,低喊道。
站住?谁站?他才不站了,小命要紧。
木岩脚下生风,越跑越快,也就是刑司这路长,要不这会子他都跑回家了。
可木岩忘了,在整个侍卫中,他是最差的,而凌风则是一等高手,不多时便追了上来。
凌风见怎么喊他也不停,索性直接飞起一脚。
躲闪不及,木岩被踹的摔了个狗吃屎,他坐在地上,大大的眼睛都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哭丧着脸对着凌风抱拳道:“大哥,风哥!你就再帮我多当会差,我突然想起我今日还有些事。”
“有事?”凌风睇睨着他,嗤笑道:“什么事?又是去找头牌?”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一副憨憨的木岩,“头牌看得上你吗?”
木岩抓了抓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笨手笨脚,又不像你,能看懂些王爷的脸色,我方才隔着老远就瞧着,王爷身上都冒黑烟了,欸,你瞧见了没?”
“别胡说!”凌风抬手作势就要打他,“王爷哪天脸色好过?别找借口,快些去。”说着将手中一圈的钥匙往他怀中一丢,转头走了。
木岩看着手中的钥匙,像一块烫手山芋,紧忙追了上去,眨着眼睛问,“这我若说错话,再被罚了怎么办?大哥,你还能来救我吗?”
凌风闻言住了脚,转过了身看着他,眼前的人浓眉大眼,眸光闪闪,他有时候在想,木岩到底是怎么进的刑司?还能活到现在?
良久,凌风笑了笑,捏了捏他紧实的手臂,结实还强壮,很不错!想必也抗揍,他亲昵的拍了拍木岩的脸颊,“没事,死不了的。”
死不了……残废也不行啊!
见凌风也不管他了,木岩绝望的立在原地,甚至都想好接下来自己会被王爷怎么打了,要不要先去打一口棺材?不行不行,他还没娶媳妇,他可不想这么就被打死了。
他必须打起精神,不能有丁点马虎,木岩拍了拍自己的脸,调整了下紧张的呼吸,坚定的看向正殿的方向。
嗯!凌风可以,我也可以!
他想着先去牢狱那边溜一圈,回来后王爷应该差不多气消了,到时候再门外候着,这样或许就能躲过一劫,可时不佑他,刚拿着钥匙走过正殿,只听里面阴寒的声音响起。
“凌风,进来。”
木岩吓得一颤,僵硬着身子停了下来,看样子是王爷把他当成凌风了,王爷都喊他了,不进去回一句也不行,他只得硬着头皮走到了门口,陪笑道:“王,王爷,凌风去别的地了,今日是我当差。”
萧丞焱眸光凉凉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在有什么用……”
木岩脸上笑容一僵,他也知道自己在没用,可说出来却真真是扎心,他只好嘿嘿笑了两声,便小心的挪着步子往一旁撤,准备趁机溜走。
正在他退到一侧时,萧丞焱又将他喊了进来,无奈他只得战战兢兢的来到萧丞焱身边。
“如烟那边你可安顿好了?”萧丞焱揉着额头问道。
“如烟?”木岩一怔,转瞬就想起来了,是前些日子说的兰香坊头牌,“安顿好了,在柳春巷。”
萧丞焱微微颔首,食指微屈,有意无意的敲打着紫檀椅扶手,发出“哒哒哒”的声。
一声声像是敲在木岩的神经上,都成亲了,还养一个头牌歌姬放在外面,他实在搞不懂王爷是什么意思,吓的他大气不敢喘。
“多派些人守着,好生伺候,别亏待了她,缺什么短什么都上些心。”
听萧丞焱这样说,木岩也明白这个女人有多重要了,一刻不敢怠慢急忙去照做。
他搞不懂,王爷也不是什么贪恋女色之人,怎么刚成亲没多久,就养个外室?不过想了想也理解了,霎时脑海中又浮现了那日与如烟喝酒时的画面。
那场景面红耳赤,柳眉粉面樱桃嘴,一双含情脉脉勾魂眸,真真是个妖精,难怪王爷会喜欢,还给她赎了身。
若是他有钱,也会给如烟姑娘赎身,声音好听还能歌善舞,挑不出半点毛病,对比王妃嘛……嗯……肯定是略胜一筹!
不然王爷怎么会不顾王妃颜面,养着妓籍的女子当外室呢?
木岩回去后忙不迭去了银楼,糕点铺,绸缎庄买了些女子喜爱的东西,派人秘密送去了柳春巷。
最后来到了胭脂铺。
“掌柜的,把你们这最受欢迎的那款拿给我瞧瞧。”
“来客官,瞧瞧这个,这可是当下最时兴的!”
木岩接过那小巧的胭脂盒,有些好奇,打开后闻了闻,香喷喷的,想必如烟姑娘一定会喜欢,如烟姑娘高兴王爷也一定高兴,到时候说不定会赏他点什么。
正想着,一道清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老板,上次买的那款口脂呢?还有吗?”
木岩身子一僵,这个声音是……
王妃?!
不会这么惨吧,他刚帮王爷给外室送东西,就碰上正室了!木岩心里典型的做贼心虚,还没等看见人,心脏就跳的七上八下,他僵硬的转过了身子,正好,对上了陆苓狐疑的目光。
“木岩?”
陆苓休憩了半日,越躺身子越痛,因在府里憋闷了多天,便拉着秋棠出去透透气,走路是没办法走,她便坐着马车闲逛,路过胭脂铺,便进来瞧瞧,没想到碰到了萧丞焱的侍卫木岩。
她走上前亲切笑道:“你怎么在这?”
秋棠眼尖的看到了木岩手里的胭脂盒,“木侍卫你这是……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