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噩梦。
陆景辞看着不远处的三人想，那个自己坐了二十多年的位置，此刻换了另一个年轻人。
他看着往日对自己宠爱的母亲笑着询问那位年轻人饭菜好不好吃，还有没有其他想吃的，随时可以让厨房做。
陆母脸上满是笑容，就连一向严苛的陆父也满眼温柔与慈爱，恰在此时，一男人推门进来，是陆屿川。
像是刚下班回来，陆屿川穿着正装，他朝着餐厅走去，边走边解开外套，连同电脑包一起放到沙发上。
陆屿川走到餐桌旁，他的位置就在年轻人身边。
陆屿川把手搭在椅子上拉开，正要坐下，忽然扭头朝着一个方向看去，陆景辞愣了一下，以为对方是在看自己。
好在陆屿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他坐到年轻人身边，伸手帮年轻人夹菜。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画面温馨又幸福。
其实也不算是噩梦……
至少，他们都是幸福的……
陆景辞静静的看着，一直背对着他的年轻人不知何时转过身，脸上飘着一层黑雾，看不清脸，但他知道那人在笑。
陆景辞努力的想要看清黑雾之后的人，身体却越来越重，最终陷入黑暗。
“小辞……”
空灵悠远，自远方传来。
“小辞……”
清冽的嗓音一点点拉近，流入耳蜗，干净温柔，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像是生怕吓到他似的又浅又轻，陆景辞皱了皱眉，颤抖着睁开眼睛。
“……哥？”
陆屿川嗯了一声，嗓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醒了？还有哪里难受？”
陆景辞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陆屿川，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小辞？”
见陆景辞一直在发呆，陆屿川坐到床边，抬手摸了摸陆景辞的侧脸。
“小辞，头晕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接受讯号似乎需要点时间，陆景辞茫然的摇了摇头，脑袋上却赫然传来一阵钝痛。
“唔……”
他忍不住呼痛，伸手就要去捂脑袋。
……
“小辞别动！”
陆屿川一把抓住陆景辞的手腕，不让他摸头。
“疼了吗？小辞乖，已经没事了……”
陆屿川温柔的圈着陆景辞的手腕，视线自那洁白的纱布上一扫而过，眸底深处闪过一抹幽暗。
“要喝点水吗？”
手被抓着，陆景辞不得不停下动作，闻言他呆呆的点了点头，喉咙确实很干。
陆屿川起身，倒了杯水，刚一转身，就看到陆景辞撑着胳膊作势要起身，他赶忙走去，把杯子放到桌上。
“小辞……”
起身的动作十分艰难，陆景辞不得不又躺了回去，他看着陆屿川不知按了哪儿，身下的床缓缓升起。
到了合适的角度停下，陆屿川端着水杯递到陆景辞嘴边。
“喝水。”
陆景辞张嘴，借着陆屿川的手喝了大半杯，然后停下。
此时他的理智才终于回神，身体也恢复了知觉，他拽了一下被子，露出打了石膏的腿。
“我这是……”
“你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陆屿川伸手，帮陆景辞把被子盖好。
从楼梯上摔下来？
陆景辞皱眉，正想着，下一刻一片阴影袭来。
陆屿川俯身抱住了他，低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道，
“小辞……”
不要有事……
短短两个字，陆景辞却似乎从中感受到了恐惧。
他愣了，有些不知所措。
“哥……”
陆屿川身子一僵，半晌，他放开手，重新坐回凳子上。
“在体育馆，你还记得吗？”
陆景辞垂眸，不知有没有想起什么，摇了摇头，沉默不语，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见他如此，陆屿川薄唇轻抿，刚要开口，病房的门被打开，二人同时看去。
一进门就迎上两双眼睛，尤其是其中一双还那么深沉，压迫感十足，姜琦推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忽然不敢进了。
“站门口干嘛，不进来吗？”
陆景辞轻声道，声音还有些虚弱。
姜琦眨眨眼，走了进去，他局促的看着陆屿川，犹豫道，
“……陆大哥……”
陆屿川面无表情的看着姜琦，盯得人脊背发凉，姜琦不由得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陆景辞的事……
气氛莫名诡异，陆景辞伸手拉了拉陆屿川的袖子，浅声道，
“哥，这是我室友，你应该见过，他叫姜琦。”
这算是正式介绍了，陆屿川垂眸看向那捏着自己袖口的略显苍白的小手，眸光微暗。
“嗯，我是陆屿川。”
他主动伸出手，是握手的意思。
姜琦盯着那只大手，心想还不如忽略我呢。
他吞了吞口水，压下心底的恐惧，伸手与之浅握。
“陆大哥好，我是姜琦……”
他又重复了一遍，陆景辞淡定的收回手，搭在腿上，反正姜琦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就习惯了？
“坐。”
姜琦左右看了看，然后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脊背挺得笔直，那眼神时不时的偷瞄陆屿川，带着一丝谨慎，像是面对严肃的大家长，从骨子里犯怵。
陆景辞发现了，他想了想，开口道，
“哥，我饿了。”
听他说饿，陆屿川抬眸扫了眼对面的姜琦，对方庞大的身躯都抖了抖，立刻移开视线。
“饿了？”
陆屿川起身，摸了摸陆景辞头上的纱布。
“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闻言，陆屿川嗯了一声，沉声道，
“乖乖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嗯，麻烦你了，哥。”
陆屿川脚步微顿，他低头看向陆景辞，目光几经变换，最终归于平静。
“不麻烦……”
陆屿川离开，待房门关闭，整个病房里压迫感瞬间消散，姜琦猛的站起身，一把抓住陆景辞的肩膀，瞪大眼睛上下打量。
“磕到头了？傻了？”
陆景辞拍开姜琦的手，冷冷道，
“你才傻。”
姜琦站直身体，上下打量陆景辞，
“还有哪儿受伤没……”
陆景辞拉了一下被子，露出包了石膏的小腿。
“还有骨折。”
“……”
姜琦好奇的屈指敲了敲石膏，眼神里带着清澈的愚蠢。
“你怎么会摔下来啊，是因为跟我打电话分心了吗？”
陆景辞摇了摇头，随后一脸正色。
“姜琦，有人推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