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工地里。
即便已经是深夜,工地四周依然是灯火通明。
担心人员太多造成二次塌陷,搜救部门撤走了很多不必要的人员,只留下现场作业的搜救队伍。
可人们还是不愿意走,就守在警戒线附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顾思爵认识相关领导,不顾劝阻想坚守一线,领导见他坚持,只能叮嘱他别往太危险的地方跑,有情况就及时撤退。
顾思爵表示知道,一直通过监视器,盯着挖掘情况。
虽然工地内部和外部都聚集着很多人,但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有挖掘的声响响彻静夜,现场的气氛也是十分凝重。
自白天挖到被埋的人员后,已经过去了五六个小时了,再也没有任何收获,大家卯着劲儿干,但却越来越绝望,也渐渐丧失了士气。
直到西边的挖掘人员突然通过对讲机叫了一声,说是有新发现,大家一下子就围了过去。
工作人员通过生命探测仪,探测到下面有生命体征,连忙用铁杆轻轻敲击石头:“下面有人吗?”
问完,大家都屏息以待,可几分钟过去,都没有听到回应。
工作人员又重复问了一次,这次很快的,下面也响起了“砰砰砰”的三声回应。
有活人!
这可是事故发生24小时后,第一次搜救到活着的人!
大家都来了干劲儿,担心暴力救援伤害到下面的人,大家挖掘得小心翼翼,将近三十分钟才把水泥块、钢筋这些东西清除干净,然后从一个钢筋和水泥压缩后形成的狭小空间中,找到了工人。
大家都兴奋至极,可等看到工人大腿被钢筋戳穿的情形,又都缄默着别开眼,不忍看着扎心的一幕。
医护人员也很快来了。
经过评估,工人的腿已经废了,就算切断钢筋送医,大腿也因感染和失血过多而失去了功能,最终结果也是截肢,而且切断钢筋的过程中,产生的震动可能导致其他地方塌陷,使情况变得更糟糕。
经过最后汇总,决定由医护人员给工人打麻药后尽快截肢送医。
病人也接受了这个安排,但即便是打了麻药,截肢的过程还是忍不住发出痛彻心扉的尖叫,令见过无数惨烈场面的营救男儿都红了眼眶。
好在急救工作准备到位,工人刚被抬上来,就被送进救护车,救护车再一路疾驰送去医院。
救护车临走前,顾思爵犹豫稍许,还是去和工人打听有没有见过李诚安。
其实也不抱多大希望,只是这样随口一问,没想到工人却点头,又气若游丝地说工地二次坍塌时,李诚安就站在他旁边。
这真是个好消息。
工人得救,那在工人身边的李诚安,大概也还活着。
因为经过勘察,发现工人的地方,是整个工地塌陷程度最轻的地方。
因为建筑受损较小,会形成或大或小的空间,若人足够幸运,就会恰好困在空间里而得以活命。
再加上生命探测仪显示附近还有生命迹象,于是集中搜救人员进行该区块的挖掘。
但可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虽然大家都斗志昂扬,但又是三个小时过去,眼见天就要快亮了,再也没有搜寻到任何人。
而生命探测仪的指示灯却越来越弱,这意味着被困下面的人在渐渐缺氧,或者受伤后体力不支,慢慢不行了。
所以即便很累,但大家都不敢停歇,轮番上阵。
就连顾思爵,也替换搜救人员,进行了挖掘。
他几乎没有干过力气活,即便有健身的习惯,但还是有些吃不消,在他想要放弃时,突然看到一块手表。
初看有些眼熟,拿起来再一细看,更是确信自己真的认识它。
这是李诚安过18岁生日时,顾思爵送李诚安的礼物。
没想到两人绝交这么多年,李诚安竟然还戴着这块表。
某个瞬间,顾思爵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但他也没功夫细想,几乎是猛的吆喝一声,让大家赶紧过来,围着发现表的三米范围内,进行挖掘。
大家齐心协力,顾思爵手中的铁锹更是越来越快,当他的铁锹下突然有鞋子一样的东西冒出来时,他的心再次提起来。
不敢再用锋利的铁锹,他用手去扒,当扒出半个鞋尖时,他才激动又颤抖地说:“我找到了。”
大家围过来,开始小心的挖掘。
先是一只脚,再是一条腿、两条腿、一只胳膊、两只胳膊,然后整个身子和脑袋也渐渐露了出来。
他被整个水泥浆灌住,身上有多出干涸的血迹,但顾思爵还是一眼就认出是李诚安。
“医生!医生!”即便顾思爵知道医生就在旁边随时待命,但他还是有些慌张地叫出声,好象这样一叫,李诚安就能尽快好起来一样。
医生快速清理了李诚安鼻孔、嘴巴和耳朵里的泥浆,并进行了心肺复苏、人工呼吸的急救,可对方的身体虽然还在微热,脉搏和心跳却几乎摸不到。
只是这是好不容易挖到的,大家都抱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的心态,轮换着人来急救,甚至还用上了电击,但十几分钟过去了,还是毫无反应。
顾思爵的身边,也有一些人离世。
有员工,有合作伙伴,也有校友,一些人死于疾病,一些人死于意外,却没有任何一个的死亡,比李诚安更令他难受。
也许是因为李诚安就死在他面前,也可能是因为他和李诚安那段赤诚的友谊,以及未解开的心结,以及临死前最后一次见面,他们还在互呛。
顾思爵慢慢离开人群,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没人的角落,口袋里摸了半天想摸出一根烟,翻遍口袋却什么都没找到。
一种无力的绝望感漫上心头,他抱着脑袋慢慢蹲在地上,无声的流起眼泪。
突然,有医生用颤抖的声音说:“有了,有脉搏了!”
这话传到顾思爵耳中,他立马站起来跑过去,却因为跑得急了,重重栽了个跟头,但他什么都没顾上,直接站起来冲过去,看到心脏监测仪的一条直线,果真有了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