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叶建设故作为难地开口:“这就很扯淡啊,30年的租期,我都未必能活到那么大岁数……整整30年啊……实在不行,15年怎样?折个中!”
张文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哎呀,小兄弟,你知道土地局的条例都是死的,改不了,除非局长发话。”
“我最多算个二把手,想让条例更改,开一个先河,难如登天啊,况且你又不是非这块地皮不可了。”
闻言,叶建设垂下了头,似乎很是神伤的模样。
良久,叶建设拍案而起,貌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30年的期限,我咬咬牙,跺跺脚是没问题的,但这次我需要到相关部门做个公证,以防再出现今天的问题。”
“局长的亲自盖章签名,我才能够放心的租下车间。”
话毕,叶建设长长的叹了口气:“张副局,我原本只是想做点小买卖,您今儿这么一折腾,属实是把我吓坏了,我一个平民百姓,哪能受得了一波三折。”
见叶建设黯然神伤,张文勇的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这个蠢货竟然愿意租下一整块地皮,足足20间车间一次性租售出去,局长肯定要点名表扬他,往后升迁有望了,这次业绩可以向局里的众人宣布,他是最有手腕的。
并且在村委会做过公证,整个村子的人都会晓得,张副局牛大发了。
双喜临门,张文勇掩饰不住笑意,但他转念一想:“你提的要求,我统统何以满足,可是我也有个小条件。”
“倘若每到需要交租的时间,你没有原原本本的交付租金,那么合约作废,你还要付一笔赔偿款,届时这条要求,也要写到公证里面。”
叶建设眯起眼睛,这个老不死的张文勇,是想要把自己往死处逼啊,他和张文勇无冤无仇,只有一面之缘,究竟是哪儿让这位神仙,想要把自己往死了算计。
可是租金的事,叶建设压根不发愁,自然也无关痛痒。
“张副局,难道每个月都不能宽限……”
话声戛然而止,既然对方葫芦里卖的是邪药,叶建设偏偏就不让他如意,现在的张文勇笑得有多开心,之后他就有多打脸。
而且也是为了让张文勇,打消仅剩的顾虑。
叶建设故意表现的很为难,他要装成穷人,这次租金就是他奋力一搏。
“当然了,我们签了整整30年的租期,物价每年都要疯涨,四年以后,我每年加收你200块,这不过分吧。”
这就是原本租金的一倍不止,张文勇自以为赚大了,笑着说道:“我给你四年的缓冲时间,这中间物价上涨,我都还是按150收你的租金,我很仁慈了。”
对于经历过前世经济变革的叶建设而言,这何止是仁慈,简直是做慈善。
叶建设亢奋到瞪大眼睛,腮帮子都忍不住发颤,而这一幕在张文勇眼中,就成了敢怒不敢言。
“张副局,……你四年后每年涨200块,到时候一年的租金就七千块了,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我也不知道这买卖是会越来越红火,还是被我搞黄了,我不能给你打包票,我怕到时候赔的我倾家荡产。”
话音刚落,叶建设就撸起袖子,背过身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滴,但是以张文勇的角度去看,他就是在哭。
张文勇根本没怀疑叶建设是在伪装,他低声说道:“叶建设,说到底我是土地局的副局长,考虑的肯定要很周全。”
“现在的钱相比四年前,那都不算钱了,一块钱搁以前可是巨款呢,现在随便买点肉,就要一块钱。”
“要是我不在公证中写明这条,局长要以为我在假公济私啊。”
两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一旁的肖鹏捏紧了拳头。
其实这四年的经济涨幅并没有很大的波动,张文勇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有意找叶建设的不痛快,还把租金提高到天价,谁租谁就是冤大头啊。
但是叶建设看着淳朴,沟通时也是彬彬有礼,咋能和张副局过不去呢?
张副局眼下是不可能饶了他。
“150?”
叶建设犹豫了下,语气接近于祈求:“四年之后,300块钱一间也不少啊,总共20间就得六千了。”
张文勇盯着他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脸,禁不住浮想联翩,如果叶建设真的把租金退回去,再想找个这样的傻子宰一顿,可不容易啊。
他明白叶建设也许是考虑到,可以把车间再二次租售给别人,但张文勇又不是没想过散租,这么久了,他都租不出去,更别提无权无势无人脉的叶建设。
脑筋太简单。
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地皮,更何况这是在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地,做小本生意的人大多是摆流动摊位,随便占个道就是自己的摊,何必花钱租商铺。
“我就和局长那边求求情,让你50块钱,150就150吧,要不是于厂长介绍了你,我不可能大费周章帮你。你要记得这份恩情啊,现在那4500块钱,你拿得出来吗?”
张文勇托着腮,面不改色的看着叶建设。
“4500是一笔巨款,听说你家中父母早逝,你一个人打拼。”
叶建设有些惊讶,这家伙把自己的背景资料,查的一清二楚,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村子里的消息是流通的。
他略一沉吟,说道:“张副局,您既然都知道我家庭情况很差,我又怎么轻易拿出4500块钱呢。”
“可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办法,我还有亲戚朋友呢,大不了我就去求爷爷告奶奶,跑断腿也要凑够租金。”
“我批准了。”
张文勇下一句话,话锋一转:“我体谅你是个不容易的,你先回去筹钱,我们约到明天这个时候交钱。”
“我……我努努力,给你答复。”
叶建设落寞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灰溜溜的逃跑了。
目送着叶建设渐行渐远,张文勇险些笑出声来,他的确是个不卑不亢的,无论是谈吐还是心计,都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可惜他命比纸薄,心比天高。
“和土地局做公证,还指望自己能从中得利?这不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跟我比,还是太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