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夹在两根手指间的烟颤了下，他得意的昂起头：“那是，你不晓得我这些水瓶都是打哪儿来的，说出来怕吓死你，国营厂子的水瓶，永鑫制造，质量绝对是有保障的。”
“朋友，你慧眼独到，我今天还没开张呢，你要是想买，我让你3毛钱，你5毛钱拿走。”
叶建设不发一语，打量了下小贩，这人一定是混迹已久，不仅是话术还是散发出的气场。
他打开热水瓶看了看里面，光洁如新，就像擦拭过的镜子，又掂量了下重量，厚实坚硬，不容易坏。
“热水瓶是挺好的，但你做生意可要讲究诚信啊，国营厂子生产的热水瓶，用不着摆到集市上来吧。”
所谓国营，对外销售的方式就一条，无非是供销社，品质的确是经过层层把关，无奈价格太高，平民百姓都舍不得消费。
供销社里，少说一只也得1块钱。
小贩吸了口烟，面色怪异：“我不瞒你，这热水瓶就是永鑫工厂拿的货，如假包换。”
“你消息不灵通，我们这种经常在集市上叫卖的人，可灵的很呢。国营厂子也做不起来了，有私人厂子不断的降低利润，争抢客源，他们没有生存空间。”
“现在讲究的是物美价廉，那套高大上的早就已经过时了，供销社摆着的热水瓶，你看有卖出去过几个啊。”
“那堆热水瓶都砸在手里，供销社也不傻啊，还能无条件收永鑫的水瓶吗?他们想要给工人开支，就得另想办法，集市就是一条路子。”
叶建设没有正面回应，而是话锋一转：“朋友，平时你在集市上卖热水瓶，销售额大概在多少呢。”
小贩下意识皱起眉头，他把叶建设当作假想敌，以为他也要去收永鑫的热水瓶，板正脸色道：“几百上千，大老板多的是呢，彭山村的有钱人，你想不到有多大方。”
这瞎话编的太离谱了些，叶建设呵呵一笑。
如果能每日售出上千个热水瓶，还用得着在这支个地摊吗？
“朋友，我没有恶意，就是想从你这搞个批发，你来提供货源。首次合作，我就要150只热水瓶吧，5毛未免太贵了点，你再给我往下压压。”
“你不同意的话，那我就走了啊。”
150只热水瓶！
即便热水瓶是日用品，可长时间不经使用，会不会生锈就说不定了。
哪怕是永鑫的热水瓶也很难一次性，卖出去这么大的数量。
毕竟热水瓶的损耗是以年做计算单位。
每家每户都有热水瓶，谁也不能天天跑出来买热水瓶啊。
小贩将烟掐灭了，长舒一口气，竖起两根手指：“我要你二毛五，这价格绝对是道义，你就算找遍整个周边，也找不到更公道的价格。”
除非是找到源头永鑫，但叶建设既然选择从集市入手，就说明他在工厂里没有人脉。小贩本是想喊到4毛，无奈他希望这单能做成了。
叶建设要翻脸不认人，掉头换一家，他就得不偿失了。
叶建设拿起一只热水瓶，进价大概就在一毛五上下。
“两毛五也不便宜，不过我们以后或许能常合作，就这么定了吧。”
他又顺道看了看摊位上其他的商品，最终选定暖手壶：“你看这暖壶的价格怎么算的?我这次可是从你这大批量入手，你不能坑我啊。”
小贩微微颔首，笑着介绍道：“这也是永鑫生产的暖手壶，红艳艳的，让人看了心情很好。”
“咱就当是交个朋友了，我收你一毛五分，很道义吧？”
叶建设看着塑料暖水壶，在手中反复把玩。
这塑料还挺硬实，抗摔能力强，一毛五恰到好处。
“恩，我再要50件暖水壶，总共加起来是200件。我看你摊位上的货也不够数，那就明早来取吧。”
小贩又惊又喜：“好嘞，那我还在老地方等着你，肯定不能让你吃亏，一点瑕疵也不带有。”
叶建设敷衍的应答着，又转头四顾，最后从兜里掏出一支骆驼香烟：“我也不能总叫你朋友，贵姓?”
“你称呼我王强就得了，还有你得给定金。”
付了定金，寒暄几句的同时，叶建设就把集市上的规矩摸清了，他当然不是要简单的和王强套近乎。
往后这个集市，他是要常来光顾的，哪能不探听点内部讯息。
告别王强，叶建设一路往东走，吵闹的大街上，突然跳出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
“年轻人，我们家刚进的一批碗盆，过年用来招待客人，倍儿有面子。”
中年男人满面红光，说起话来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叶建设脸上了，吓得他赶紧往后大撤步。
这年头揽客够卖命的，扯着嗓子喊。
“年轻人，你瞧着咋样啊，喜欢就带回家吧，换个不同的碗，吃饭都不一样了。还有这盆，又大又漂亮，洗脸用刚刚好。”
无论是盆子还是碗，叶建设都觉得做工太粗劣了，放到20世纪是老年人都看不上的东西。
但因为80年代就喜欢鲤鱼，胖头娃娃等绘图，这印刻在盆和碗上，还真有点儿意思。
“叔，你的碗多少钱啊？”
中年男子思考了一瞬，说道：“我对外都是卖5毛钱，你要诚心拿，得看你拿多少了，5个的话就每个碗就收你3毛。”
叶建设似乎是对价格并不满意，他纠结了一阵，就把碗摆回原位，正当中年男子以为他要走了的时候，又开口说话。
“老叔，按理说你这应该是有瑕疵品?比方说那种破碎了边边角角的，或者出厂就不完美的。”
中年男人懵了，他没预料到叶建设会来这出，自家使用的碗盆，没谁会挑着破破烂烂的去买啊。
但顾客有需求，他就得尽力满足：“你看后边摆放的这一堆，还只是一小部分呢，瑕疵品很多的，你想要也行，一毛钱一个卖你。”
叶建设并未第一时间应答，而是自顾自翻找破损的碗盆。
通常是绘图画的歪七扭八，或者是边角破损，在运输途中跌撞导致的，叶建设却对此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