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纪元56年,9月1号,17点整。
一声尖锐的枪声打响了风暴来袭的号角。
“火种号”没能在指挥中心给出的最佳时间撤离。
这时“火种号”的伤亡人数只是1,到后来加上被风暴吞噬和因极度恐慌而去世的人,这个数字增加到了十位数。
在总人数不足一百人的幸存者名单上,划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这无疑是令人无比悲痛的。
一场浩劫果真使这些忘却了身处灾难旋涡中心的人类彻底醒悟了。
他们知晓了与大自然的神力比起来,人们手里的枪械弹药简直就是笑话!
比起被自然之神任意褫夺生命,人类之间的利益冲突与纠葛厮杀也全然没有了意义。
——《拉斯加航海日志》
指挥舰已经驶入了安全范围,“火种号”却迟迟没有跟上。
韦德忧心忡忡,他多次尝试联系“火种号”,但信号一直连接不上,这种断联的忧惧使他再一次想起了一个半月前那场突如其来的浩劫。
他意识到事情不对,便联系了指挥中心。
普米上校此刻也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接起话筒的时候,对韦德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完全断联了!”
话外之音就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韦德深深地看着那片海雾弥漫的大海,突然感到心力交瘁。
“拉斯加已经收到我的通知了……他不会……”
“韦德,”普米上校打断了他,“就在那之前,韦德就已经被巡逻队关了起来……”
韦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此时困惑不解,为什么一个船长会被手底下的人任意关押?
“为,为什么?”
“这已经不重要了,他们能否生还……这得看天意了。”普米哀叹一声,而后沉默了下来。
韦德自嘲一笑,“上校,这回还是我去吧。”
“韦德,你是队长,自然是全由你安排,我只有一个要求,回来后,报告的内容必须完整,不许擅自做主,有所隐瞒!”
“是……”
普米上校下了线,韦德正想联系队员……
耳麦里却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滋滋电流声,大山的标志性大嗓门随之响起……
“队长!大山请求出战!”
大山直愣愣地叫喊道,韦德愣了愣,黑鹰、秃鹫、熊猫和臭虫的声音也接连出现……
“黑鹰请求出战!”
“秃鹫请求出战!”
“熊猫请求出战!”
“臭虫请求出战!”
韦德深吸一口气,眼角隐隐作热,为了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他瞪大了眼睛注视着破开海雾的指挥舰,平静地道:
“大伙儿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们的能力有限,在风暴面前我们的战机只能作为搜集情报的侦察机,
作为指挥舰和“火种号”的眼睛和耳朵,及时回复周围的情况,仅此而已。
现在我们所能做的仅有为我们的同胞祈祷……”
不过……韦德的心漏跳了半百,他忽而凝眉,沉声道:
“不过,我将前往身后的战场……各位的任务还是一样,为指挥舰保驾护航……记住这是我们唯一的职责!”
而我将到身后那场毫无仁慈可言的屠戮之地,带回那些惨死在风暴中的同胞们。
韦德在心底暗暗发誓。
在此前的五分钟里,“火种号”确实面临着一场生死较量。
拉斯加经历过那场风暴的袭击,深知在它的面前,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
但他绝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面对风暴来袭时因震惊而目瞪口呆,因恐慌而举手投降,更不会暗自吞下面对死亡却无能为力的苦涩的果实。
他冲进控制台的时候,控制台前空无一人,卡尔已经将自动驾驶关闭了,而“火种号”则被后头追击而来的风浪推着前进了不少。
现在,风浪越来越猛烈,拉斯加死死地握住舵把,艰难地往南旋转。
拉斯加双脚紧紧抓着地面,半个身体和一整条腿死死地抵着固定的椅子上。
才能避免方向舵向另一侧转动。
不过这样的效率太低,舵把没能转动多少,堪堪不随便乱转而已。拉斯加心急火燎,朝门口的肖恩喊道:
“快来帮忙!”
肖恩见状,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握住舵把的另一侧。
“我数一个数,我们一起往你那边转动!”
肖恩脸色发青,手脚酸软,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拉斯加管不了这么多了。一个驾驶室里居然没有人值班!更没有人听从指挥舰的命令!还能有比人类自取灭亡而嗟叹世事不公的愚蠢更加可笑的事情么?
“我要开始数了,”拉斯加提醒一声,
“一!”
舵把转动了一点,两人又牢牢按住。
“二!”
舵把转动的幅度比方才大了些,显然肖恩被拉斯加高亢激昂的声音振奋了精神,力气也能完全使出来了。
“三!”最后一声刚响起,紧接着而来的便是破空的一声枪声。
拉斯加和肖恩错愕地抬起头,惊诧地望向那人头攒动的甲板。
只见那高高的桅杆上空,蓝色的巨大水墙拔地而起,“火种号”像被顽劣的小子随意丢进大雨滂沱的河水里任其自生自灭。
拉斯加手忙脚乱地打开广播,咆哮道:
“甲板上的所有人!立即回到舱内!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移动!”
“听好了!所有人立刻回到船舱里!”
“回到舱内!”
声音被那巨大的水墙弹回来,落到人们的人中……人们慌不择路,只顾奔跑……
拉斯加的双手死死地握紧舵把,随着风暴的摆动而晃动不休。
耳畔,惊呼声、抽泣声、求救声……不绝于耳……
蓝色巨墙轰隆一声,险险擦过“火种号”的右舷轰然倒塌,瞬间化成巨大的浪潮,将“火种号”拥上半空……
紧接着那暴虐的高浪猛然下降……
韦德和肖恩始终死死抱着方向舵……
方向舵终于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应力,喀啦一声断裂了,再然后……
风暴低吼着朝后退却……
“火种号”重重地跌入大海……
仿佛上帝手中的骰子滑落入水池里,发出一个沉闷的声响,而上帝却被此举逗笑了。
他笑着,仅仅只是看着水底的骰子,丝毫没有将它捞起来的打算……
好在“火种号”本来就是军舰,结实、牢固,能在风暴的撕扯中保持完整……
若是安全地待在室内,身上也有安全带固定,那么他们尚且还有活命的机会。
而在那甲板上的人……拉斯加不敢看向窗外……
他知道他们连同那些悲凉、凄惨的哭嚎、哀泣的声音……
全都被风暴卷入了深海中,没有希望了!
‘火种号’像被暴风雨打残的白色枯荷,漂浮在南向的航线上。
此时厚重的云层已经飘散不少,韦德透过舷窗看向海面,心情沉重无比。
“通信恢复正常,已经找到‘火种号’的位置……”
“风暴朝正西方向缓速前行,此处一切安全。”
若‘火种号’早五分钟转向,完全可以避免这场风暴!
韦德死死盯着毫无生气的“火种号”,咽下了后半句话,哽咽道:
“请批准我前去救援!并安排增援部队前来救援!坐标我已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