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野点了点头，跟着邢数离开射击场往地牢里去。
然而此时昏暗的房间里，两道修长挺拔的黑色身影站在大屏幕前，上面正循环播放着射击场的一幕。
顾璟宸和傅泊丞紧紧盯着大屏幕，脸色瞬间暗了下来，眉宇间积满阴沉，眼神深不可测，室内气氛压迫得让人心悸。
“你怎么看？”
傅泊丞语气如同掺杂着冰块，他的目光还在屏幕上那抹纤细的身影上。
顾璟宸转动着手里的打火机，斜靠在桌子旁，那双半眯的黑眸里溢出了些危险气息，语气不急不慢，
“看样子，我们的猜测没有错。”
“她以前应该是接触过的，动作虽然生疏，可这精准度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达到的，是刻在骨子里的。”
“如果是她父亲教的，又为什么抹掉她的记忆放在你身边？”
“你当初捡到她的时候没有什么异常吗？”
傅泊丞垂眸，若有所思。
14年前，他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福利院门口，他本以为凌野已经被送进了福利院，可他看到的却是她蜷缩在白皑皑的雪中，被冻得奄奄一息。
可她脸上仍然是倔强，似乎在与死神抗争又不屈于现状又或者在强撑等待什么。
他走到她身边蹲下的时候，人的本能应该是求救，而她眼里都是冰冷，如同那天的雪一样，让人很难忽视，他第一次见这个年龄段不该有的眼神出现在她脸上。
她只是盯着他看，一言不发。
他转身走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说话，甚至濒临死亡，她仍然选择面对。
那一刻他突然改变了主意，再次回头盯着她看了许久，当他开口问她：你愿意跟我走吗，走了就不能后悔了。
他看到她眼里竟然生出了希望，那双淡漠的眸子里瞬间有了泪光，她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原来她也想活下去的。
从她来到傅家，一切都很正常，她还为了讨他们开心，明明她不爱说话，却每天一副笑容挂在脸上，见人就喊，见人就笑，想方设法的讨好每一个人。
可在没人的时候，她眼里的冷漠能把人拒之千里。
傅泊丞扯了扯领带，内心有些烦躁的摇摇头，“当初除了性格，其他一切正常。”
两人继续把屏幕画面切换到地牢。
凌野跟着邢数走进地下的幽暗牢房里，越走越暗，越近血腥味越浓。
邢数停在那道厚重的铁门前，回头看着身后的凌野。
“里面的状况可能难以接受，你可以选择不进去。”
凌野大概率也猜到里面是什么了，这样的场地，电视剧里也上演着。
那些在她脑海里潜移默化的模糊画面已经伴随着她很久了，她也想验证一下。
凌野努力让自己冷静，“没事，我想进去看看。”
她的声音很轻柔，跟这阴暗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铁门发出沉闷的响声，缓缓在两人眼前移开。
一阵阵惨烈的叫声就像是冲破牢笼一样瞬间刺激着耳膜。
凌野下意识的闭着眼不敢看，她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逼迫自己睁开眼。
一旁的邢数却是一点都没有放过她的表情变化。
入眼便是一片昏暗，里面还是一道一道的隔间，虽然声音惨烈，可她并没有看到所谓的惨状。
邢数直接走了进去，凌野只觉得抬起的脚步太沉重，她有一刻想要往回跑，可却有一种力量吸引着她继续迈着步子跟上去。
两人进入一个空旷的封闭暗室，墙上透过那层薄薄的玻璃可以看到和听到另一个房间的惨状和哀嚎。
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身体已经血肉模糊，正被面前的人一遍一遍逼问和折磨，那些血水一直不停的往下滴，积成一滩，还在往外延伸。
凌野胃里一阵翻涌，她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脸色更加泛白，明明内心很恐惧，可她还是死死盯着里面的人。
那个人的惨状怎么似曾相识，她好像见过，那个比这个似乎要惨多了，那些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不完整的躯体。
哀嚎声一次次刺激着她的大脑，她觉得脑子要炸了，凌野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要想起来，可是就是一闪而过。
“我可以进去吗？”
她的声音都透着无力感。
邢数看她状态不对，本想说出去，可她却说要进去。
隐藏在耳朵里的监听器传来顾璟宸的声音，“带她进去。”
两人直接走进了惨烈现场，每一口呼吸似乎都在喝血水一样。
凌野身体明显都在颤抖，可她还是强迫自己往里走。
邢数示意里面的人停止逼问，刑具也都全放在桌上，凌野视线落在那些刑具上，手颤抖的伸了过去，邢数及时阻止了她想要拿起血淋淋的刑具的动作。
一个看起来文静怯弱的女孩看到这种场景不是恐惧和逃离，反而是有着强大的承受能力，很难不让人多想。
凌野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她看着地上的血水，再抬头看着绑在柱子上的那具残破不堪的躯体，还有着呼吸。
凌野脚步不由自主的走上前，邢数要上前制止，顾璟宸的声音又继续传来，“别阻止。”
男人被绑着动弹不了，奄奄一息，对她不造成任何伤害，邢数也只能在一旁观看。
凌野走到那个人面前，面露痛苦的盯着他的身体，每一个伤口都在往外冒着血，刺激着她的神经。
怎么还是想不起来。
她明明就是见过，不然也不会画出那些东西。
凌野呼吸急促，手也不由自主的直接伸向他的身体，抚摸着那些伤口，闭着眼，尝试让自己去回忆。
“你看仔细了，坏人就是要这样惩罚。”
“扎下去！”
“对准心脏！”
“看到没有，睁开眼好好看。”
“不要……不要。”
“我不要看。”
“爸爸……我要爸爸。”
“我才是你爸爸，你看清楚了。”
凌野只觉得好窒息，那种恐惧太过于真实，怎么会这样。
这些突然在脑子里回荡的声音，她的头好痛，表情痛苦到扭曲，是谁在说话，她看不清那个人。
凌野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惨白的唇一张一合小声喃喃，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我爸爸。”
“我不要杀人。”
邢数还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凌野直接转身就往外跑。
傅泊丞盯着屏幕，心都揪了起来，她在说什么，听不清。
他来不及思考，一脸担忧直接开门往地牢跑去。
凌野整个人大脑一片混乱，那些声音为什么还在脑子里，她疯狂的往外跑，可是她好像永远跑不出这条黑暗的走廊。
她已经泪流满面，一直在否定脑子里的声音，那种心生的恐惧太过于真实，如同身临其境一样。
身后邢数的脚步声更是让她觉得害怕，她总觉得这一幕又似曾相识，有人一直在黑暗里追着她跑。
凌野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身后，突然她直接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傅泊丞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手不停的安抚着浑身颤抖的人。
走廊里似乎都是她的心跳声，如同跳出来一样。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凌野才慢慢冷静下来，她不能把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告诉他。
她一定要自己先查清楚。
看到怀里的人渐渐平复下来，傅泊丞才放开她，
他的声音带着克制，“怎么了？”
凌野把头从他胸膛处抬起来，又恢复了冷静，“我刚刚执意要进去，看到里面的东西被吓到了。”
傅泊丞一直盯着她带着泪痕的脸，可她伪装得太好了，明显刚刚在里面她的表情不是这么简单，还撒谎，一定是想起了什么。
“害怕吗？”
凌野诚实的点点头。
刺鼻的血腥味，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刚刚是沾了血的。
“对不起，你的衣服……”
她又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在他面前低头了。
傅泊丞直接握着她带血的手往外面走去，他在努力压制心中的某种冲动。
一切果真如他的猜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