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一个先行者成功摘得果实,无数嫉妒到双眼通红的人也学着他从树冠上一跃而下,试图抓住那些无力垂下的枝条。
除了少部分幸运儿成功,大多数人还是直接从数百米高的树冠上垂直坠落,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便成了一滩不可描述的烂泥。
但即使是这样,已经沉溺在疯狂与幻想之中的疯子们还是前仆后继地往上攀爬。
而那些蜂拥而至的人潮,先是将失败者的残躯踩进了泥土里,随后又成为了新的失败者,被后来的人践踏成渣滓。
终于在铺就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之后,血肉果树失去了它所有的果实。
甚至连一些尚未成熟的果实都被强行摘走,这无异于提前剖腹...
在这一刻,它原本就濒临崩溃的理智完全丧失,彻底沦陷在了诅咒的暴戾之中。
随着果实的全部掉落,那赋予它复仇的力量再度快速回归。
很讽刺的是,由于育果阶段被强行打断,这些残次品并没有成熟果实的强大功效。
反而将它的缺点,也就是化身次级果树的能力放大了数倍。
当然,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一位极度暴怒的母亲已经苏醒,胆敢染指它孩子的人,全都得承受它无边无际的怒火。
而在这些获得果实欢呼雀跃的强盗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些萎靡的枯木此时在不断地颤抖,它们正在从虚弱中复苏。
此刻,为了果实的归属,这些被诅咒放大了贪欲的人正大肆杀戮,痛苦的惨叫与尖锐的呐喊响彻在整个香波地群岛。
炙热的血与无尽的欲交织,化为了不择手段的恶。
“找死,这是我的!”
“让我吃一口,让我吃一口!”
在那充满恶心血腥味的一地狼藉里,他们丢弃了人类的尊严伦理,为了自己的贪婪,而变得面目狰狞。
很快,这场让人唾弃的争斗就结束了,胜利者迫不及待地吃下了人参果。
那由人类血肉供养出的果实,甘甜,可口,有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然后...
然后一阵微风吹过,在他们期待的眼神中,一切无事发生。
这一瞬间,所有参与了果实争夺的人全都震惊地呆滞在原地,他们想过一切的可能,唯独没想过这样的结局。
“所以,我们拼死拼活,就为了这么一口吃的?”
一个从欲望中惊醒的人,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上面有人类的鲜血,也有果实猩红的汁液,两者混合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或者说,那些汁液本就是浓缩的血液。
然而还没等他从懊悔中脱身,一道压抑到极点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轰然响彻整个香波地群岛。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血肉果树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啸后,遮天蔽日的枯木遮挡住了所有的光,在那深邃的黑暗里,它开始了自己的复仇。
那些宛若人类手骨的枯木粗暴地划开肚皮,然后顺着食道逆行而上,试图寻找那些尚未消化的果实残渣。
单从结果导向来看,血肉果树的行为合情合理。
毕竟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去接它的孩子回家,又有什么错呢。
但这一次,世界再次彰显对它的恶意。
那些果实在吞咽的一瞬间,便融入了这些人的身体里,它再一次没有找到自己的孩子。
“为什么...”
在这一瞬间,时间的维度失去了意义,在血肉果树的视野里,它能清楚地看见这里的一切。
这里有大海,海鸥,与柔软的沙地。
这里有恐惧,杀戮,与无尽的贪婪。
这里什么都有,但对于它而言,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
这饱含绝望的呐喊,将地面层层震碎,冲击波蔓延到海面上,引发了激荡的浪潮。
那不断翻涌的浪花,就像是来自大海的抚慰,试图回应一个破碎的灵魂。
孤独的海,自始至终都陪伴在它身边。
随着血肉果树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嚎,那些躺在地上,被开膛破肚的尸骸开始发生了畸变。
脊椎成为了树干,各处骨骼化为枝丫,黏膜粘连成叶。
数百个次级果树迅速从地面上升起,因为在畸变之前便已经死去,它们并不具有类似血肉母树一样的意识。
无数硕大的树根撕裂了地面,让整个岛屿开始分崩离析,香波群岛就此永远地减少了一座岛屿。
而另一边,还在缠斗的雷利与黄猿在失去了站立的地面后,便停止了交手,他们之间并没有动真格。
对于雷利而言,他只是为了践行自己的信条,而为胡来的血肉果树挡住一些它无法处理的强者。
对于黄猿而言,作为海军,他对于奴隶贸易一直以来都是鄙夷的态度,所以也没有出全力将雷利击退。
现在,既然岛屿已经沉没,雷利估摸着那个果树已经完事了。
失去了动手的理由,他没必要继续和黄猿继续打下去了。
于是他便主动后撤了几步,让出了道路,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黄猿则是看着将佩剑收回去的雷利,那张猥琐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认真的神色。
“真是难缠啊~传说中的冥王。”
“我会向上面汇报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后悔。”
在听到黄猿隐隐带有威胁的话语,雷利颇为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准备游泳横穿无风带,找一处没人的荒岛避避风头。
只要世界政府一天没有解决圣地的问题,他便一天不会再回到香波地群岛。
毕竟万一被恼羞成怒的世界政府抓去,参加那个什么调查员计划就不怎么美妙了。
但对于还在岛上的人的而言,岛屿沉没这种事情还是太超出常规了,他们只能拼命地往海岸上逃去。
而在一个被所有人都遗忘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破旧淡黄色小鸭图案的小女孩,正无助地跌坐在地上。
这座处于偏远地方的奴隶拍卖所并没有迎来血肉果树的降临,但被吓破胆的奴隶贩子们早已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了一些被铁链锁住的奴隶在这里自生自灭。
而现在,岛屿即将沉没,倘若没有人前来救援,这些绝望的奴隶们也将随着这座岛屿,一起沉入孤独的海里。
“妈妈,快来找我吧...”
米妮娜双手攥紧在身前,她在血肉果树第一次呼叫她的名字时,就知道了她的母亲来找她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能制造出如此巨大的动静。
但她相信,在她印象里无所不能的妈妈,将带她离开这个充满她痛苦回忆的地方。
对此,她深信不疑。
然而现实却终究不是话本,那种皆大欢喜的结局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海水逐渐漫过了她的脚踝,冰冷刺骨的寒意从下而上的传递而来。
“妈妈,我好冷…”
接着海水没过了她的胸膛,与她同样被束缚的奴隶已经放弃了挣扎,蹲下了身子,让大海冲刷走了他们的不幸。
“妈妈,你在哪里...”
随着最后一声叹息,始终努力昂着头颅的米妮娜最终还是回到了孤独的海里,顺着洋流飘向了取缔岛屿而存在的诅咒森林的根系。
而已经彻底心如死灰的血肉果树则是停止了一切活动,真的如同树木一样静默地矗立在了海面上。
真正的人参果遇水而化,一切似乎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