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天台山来了个乞丐，他没有名字，手里拿着一块窝头，说自己听闻天台山出了个神仙，自己也想来碰碰运气，能不能修仙另说，管饭就行。
姜水一挥手就把他送回了山脚。
但他还是每日都来。
那天，他带来了他在人间偷的三颗葡萄，姜水还是一挥手把他送回了山脚，只不过是皱着眉头，他却还是不肯放弃，登山的途中饿昏在了半山腰。
那时姜水已近灵力巅峰，神族之力，不用睁眼就能探知天台山全貌。
她如同一阵烟一般出现，那乞丐用脏兮兮的衣服擦了擦更脏的葡萄，笑着送到她的面前。
姜水面无表情问道：“都快饿死了，为什么自己不吃掉？”
那人说：“你的发簪很别致，我想你应该很喜欢葡萄。”
姜水伸手去碰头上那根碧玉葡萄簪子。
然后皱着眉头一巴掌打掉了那颗葡萄：“以后，别再偷东西了。”
她收起裙摆，一步一步向山顶走去。
乞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那我能留下来了吗？”
她没有回头。
“天台山不管饭。”
乞丐脏兮兮的脸露出笑意，只是面目难辨，只能看见几颗洁白的牙齿。
姜水把他带到一处楼阁，道：“这里叫长青阁，里面有我的，一个故人，留下的一套修习之法，你要是想学就学吧，能不能修仙我不知道，你要是哪天不想学了离开就行，也不用通知我。”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我没有名字。”
姜水想了想，道：“就叫你长青吧。”
她实在是不擅长取名字，长青二字也是那人取的，她也没想到，自己照搬藏书阁随随便便给人取了名字，那人日后竟然成了天台山第一位掌门人。
而她，也莫名其妙成了天台山开山立派的祖师爷。
人间罹难，直到姜水死去，天台山也只有长青一个人。
他常常见她坐在那棵红线缭绕的梧桐树下发呆，姜水没让他叫她师父，所以他唤她：“姑娘。”
“这棵梧桐树真像是说书的讲的姻缘树，又是铜钱又是丝带，不过这么多红丝线挂上去肯定很费功夫吧。”
很费功夫吗？
她也不知道，她不信这个，所以只挂过一次，那人却抱着那个破旧的钱袋子爱不释手，乐此不疲，每天都要挂上一串。
“不知道。”
“不是姑娘挂上去的吗？”
“是，我的一个故人。”
长青见她那样伤情的眼神，忍不住问道：“是……姑娘的心上人？”
对啊，是心上人，是她放在心上三百年的人，他们还差一点就成亲了。
她说：“是，他是我的心上人，我是他的……未亡人。”
是吧，她也算是她的未亡人吧，反正总有一天她会去找他的，总有一天，她也会躺在他长眠的地方，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太差，他们总归还是在一处的。
他死后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她死后应该会有几个人记得，那样，他们来看她的时候也会顺道看看他，不至于叫他孤凉一个。
她现在的每一日，都算多活的，是妧妧的性命换来的，是那人用他的永世交换的，这样的日子让她觉得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像寄生的钩虫，像深埋地底千年的腐败之身。
她怎么配得上他们这样待她好？
可是偏偏没有人来劈头盖脸地骂她一顿，也许这样她会心里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