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被棉签用水沾得湿润,白意抿唇,口干的感觉稍缓解。
她抬眸看向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右脸睡着的宁声。
眼下乌青。
好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她记得他,那晚悬崖上他出现了。
可好像记忆出了差错,画面一下有他,一下没有他。
想仔细想,太阳穴就一阵刺痛。
护工想开口说话,白意就冲她微微摇头,头转向宁声的方向示意。
护工笑了笑,表示理解地点头,用手指了指餐盒示意去取食物。
白意点头,护工出去拜托护士十分钟照看一次。
门被轻轻合上,病房里很安静,空调偶尔发出一阵低低运作的声音。
白意目光停留在宁声脸上。
头发一段时间没有修理,额前的头发长到快遮住眼睛。
此刻眉眼柔和,却难掩优越 ,鼻根挺直,顺着流畅的线条直到鼻尖,嘴角好像如果不是故意拉直,会带着点儿弧度。
脑海里忽地闪过宁声的笑容,他眼眸含笑,笑意清晰,面容却被阳光模糊。
宁声醒来的时候,就看见白意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白意回神,就看见他嘴角弧度加深,眼眸弯起的模样很像刚刚。
她顿了一会儿,如实地回答。
“你。”声音带着沙哑,听起来像扯着嗓子说话。
想什么?
想你。
宁声怔住,眼角弧度还在,可嘴角被扯直。
“这样的话以后不能对别的男性说。”
【除我之外,你以后不能接受任何男生给你的东西。】
耳边霎时落下这样的一句话,就像从 宁声口中说出的一样。
白意心跳突然加速,她眼眸颤动,转头看向窗。
“好。”直接脱口而出。
宁声勾了勾嘴角,起身往窗的方向走。
“想晒太阳?”
炎炎夏日,太阳恐怕是晒不得的。
白意摇头,“太阳。”
宁声会意,将窗帘拉开,热烈的阳光侵袭入病房。
阳光直直射进,晃的白意眼睛闭上。
这个时间,它们在这一年里最浓烈的温度,病床能感受到,风能感受到,皮肤能感受到,白意也能感受到。
逐渐适应,她慢慢睁开眼。
阳光走进她澄澈的瞳仁中,犹如宝石一般泛着光芒,皮肤薄弱苍白,这一刻被阳光折射得几近透明,像快要消失似的。
宁声静静看着。
白意伸手于虚空处抓了一把,什么没有,唯有的只是阳光下可见的尘埃。
但她缓缓笑了,笑得露出了那个难得一见的小虎牙。
宁声双手握拳,指尖用力叩进了手心,指节泛白。
“叩叩。”
门被敲响,紧接着护士开门进来。
宁声将窗帘拉上一半,留下一半落在床尾。
白意还是很虚弱,打起精神片刻就疲倦了。
宁声拿出书看一会,再转头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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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意觉着自己应该是在做梦,她梦见了李嵘。
梦的开始从坠海开始。
车玻璃被礁石撞碎,她脸上身上被割伤,血液瞬间萦散在周围。
她拼尽全力游出,可下一刻被李嵘拉向更深处。
肺腔里氧气耗尽,窒息地感觉袭来,海水像从鼻腔和眼睛、耳道进入,胸口是一股烧灼的感觉,意识也逐渐丧失。
她看见一双手抚上自己的脸,睁开眼看见是李嵘。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复杂,带着挣扎,更多的血从他身上流出,顺着水流方向流向深处。
最后有意识的一幕,就是他用尽全身力气将白意往上推。
可他越陷越深。
白意在想,这个梦怎么可以这么长?
长到她觉着在海里飘飘浮浮就像是以前的生活一样。
以前的生活,她在每个规定的时刻里做着每天都会做的事情,她一丝不苟地计划着未来如何。
好好生活这四个字,好像很容易,又好像很难。
她想了很久很久,直到被人从海里救起。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同学!”
天台的风向她袭来,她转头看见了他。
那个安静听她拉小提琴的人,站在长廊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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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庭庭看了一眼自己削得丑不拉几的苹果,嫌弃地“啧啧”两声。
尽管如此,已经削了三分之二,她决定还是削完,榨成泥,反正目前白意最好先吃流食。
注意到白意睡的不安稳,她放下苹果,用湿纸巾擦干,伸手拍了拍枕头。
“白意?白意?”
白意皱着眉,将脸埋进被子里。
过了一会儿,她从梦里醒来。
“做噩梦了?”
赵庭庭坐回椅子上,将水果刀上的苹果皮拎起扔到垃圾桶里。
“说不上。”
白意摇头,突然注意到什么转头往四周看。
将她这幅模样收入眼底,赵庭庭哼笑一声。
“他在外面接电话。”
白意抿唇,垂眸不说话。
“你接下来是要回国还是留这里?”赵庭庭将水果刀插进她削的苹果里。
“还有,明洛的学籍我替你申请休学保留了。”
她翘起二郎腿,“你要是想回去,刚好可以办理入学。”
白意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被赵庭庭打断。
“我知道你要说钱的事情。”
她摸着指甲,抬头看着白意,“这都是我欠你的。”
其实白意在白家待的那段时间,她了抑郁症的症状,如果有人真正关心她,不会没人发现。
她自我厌弃地笑了,“你就当做我良心发现吧。”
“更何况——”
她张扬地笑了,“这些我都从白家拿回来了,包括你爷爷的房子。”
白意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她定定地看了一眼赵庭庭。
“谢谢。”
但她还是说,“我会还的。”
躺在这里,每一年都是巨大的金额消耗。
赵庭庭没放在心上,无所谓地点点头。
“打算回去?”她还是扯到最开始。
白意抬眸看见接完电话,走到病房门口的宁声。
他靠在门边,在白意看过来时,冲她微笑。
“回去。”
她突然想念云长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