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坠入悬崖的画面像是定格一样。
宁声觉着这又是一场荒诞的梦，可是那枚子弹陷进肉里，穿进腹腔的疼痛很真实。
“醒了？”
周令看见宁声眼皮颤动的时候放下手机，按下床头的铃。
“你也是够有出息的，没进部队都能先挨一子弹。”
虽然心里松了一口气，但周令嘴上还是得损几句。
“火急火燎地赶到这里是为了那姑娘？”
宁声掀开眼皮，冷淡瞥他一眼。
“她，救回来了吗？”
周令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宁声明白了，半阖着眼，被子下抓紧床单的手不住发抖。
“那车被捞了上来，车子被撞毁，两个人目前都没被发现。”
周令舔了舔唇，很大可能已经沉海了。
医生和护士推门进来， 开始询问检查宁声的身体情况。
不知道出现了什么蝴蝶效应，宁声提前出现在了这个世界，大概是因为这个时候的宁声提前进入网站。
墙上有个钟，时间显示是十点五十分，今天是六月二十号。
“我怎么好像记得你有一段时间去了云都，是我记错了吗？”
周令重新坐到沙发，想到白意是云都人，突然满脑子找回忆。
宁声闭着眼还没回答，有人敲门。
“进。”
赵庭庭打开门，一眼看见面无血色的宁声。
“好久不见了。”
她双手抱胸，走到床前冷漠地看着宁声。
“是因为你吧，她让我帮忙填报明洛大学的志愿。”
周令一旁看着，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庭庭从包里拿出一个录音笔，放到床旁。
“这是白意前两天放在我表妹那里，我想她想将这个留给你。”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周令踌躇片刻，也转身出了病房。
宁声缓缓睁开眼，伸手拿过录音笔。
录音笔是他第一次遇见她时捡到的那支，她很宝贝，因为这是爷爷送的。
他轻轻摩挲着，然后按下播放键。
开头是一阵清脆的铃声，伴着风声，还有人细微的祈祷声。
“宁声。”
白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她应该是凑到录音笔下说话，还带着气音和呼吸声，像在耳边说话似的。
“今日我信心诚则灵。”
说了这么一句，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声音夹着笑。
“所以我以后一定能见着你。”
“一定！”
笃定一般的语气，跟个孩子一样把这句话当做承诺。
宁声轻轻吸了口气，他闭着眼，泪珠从眼角滑落到录音笔上。
身体紧绷到伤口裂开，再次流血。
“我作了一首新曲，名字叫做chocote。”
“如果，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你能听到。”
她语气轻快，接着是她搁置录音笔，拿小提琴的动静。
这是宁声第一次从她这儿听见欢快的曲风，如坠甜蜜。
就如曲名一样，像品尝一块巧克力，迷茫的时候苦涩，可绝大部分被甜蜜占满，身体分泌的多巴胺指挥情绪。
他将录音笔放在枕头上，右手遮住双眼。
阳光微风从窗户经过洒落病房，今天如往常也如未来无数个晴天一样，美好又干净。
遥远的海边，海鸥逐玩浪花，海面风平浪静。
宁声睁开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副驾上的电脑屏幕一直亮着。
心率逐渐平缓，他看见后视镜里眼眶通红的自己。
倏地察觉到什么，他低头看着膝上。
不见了。
他将耳机摘下，往底下，后座甚至包里也找了，都没有。
CD机不见了。
“这是什么？预示结束了？”
他嗤笑，无言。
拿过座椅上的电脑，他本来想关上，可无意一瞥僵住。
网站重现出现，而且上面的音频也更换了。
第一次有了名字，而不是一段编码。
Chocote.
他眼眸颤动，转头看向车窗外，随即低低笑出了声。
喉痛艰涩，像吞进小石头一样，被刮痛，开口变成一件痛苦的事。
他迫切地想如果这是一场梦该多好，可一想到梦里有白意，他就——
就舍不得。
白若突然心慌，这几年家里的公司一直在下坡路。
白鸣烨有意让她去联姻，所以她才会将目光放在宁声身上。
家族显赫，位高权重。
宁声为人低调，想接近他只能通过张辰皓。
原本以为今天晚上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意，没想到他是为了白意。
一个躺在床上的植物人！
白若狠狠地将化妆台上所有的东西往地上摔。
镜子里的她面容扭曲，脸上的妆容已经不再精致。
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宁声和白意有了联系。
可，毕竟是个植物人。
两人没有任何可能。
情绪逐渐平缓下来， 她注意到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刻薄，眼睛充满妒恨。
她一怔，敛眉，脸上恢复平静。
放在桌上的手指紧紧抠着手心。
良久，她起身走进卫生间。
病房里，花瓶上的玫瑰鲜艳欲滴。
赵庭庭处理完事情将电脑放一边，抬眸看着躺在床上的白意。
面色苍白，面容消瘦。
瘦的输着液的手臂上血管清晰可见。
“也就我，能这么有善心能一直支持你躺在这昂贵的病房里治疗了。”
赵庭庭轻笑，将头发撩到耳后。
“白意呀。”
她叹了口气，眼尾带着笑意。
“你还能醒来吗？”
忽然，心电监护仪上产生波动，接着发出“嘟嘟”的声响。
赵庭庭一惊，立刻站起身按床头铃。
“白意？白意？”
她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白意眼睫在轻微抖动，嘴巴微张又闭上。
“医生医生！”
她瞬间流出眼泪，打开病房门对外喊。
医生和护士接连跑进，赵庭庭站在最外围。
她紧紧捂着嘴巴，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双手握拳祈祷。
希望，希望白意一定要醒！
可事与愿违，白意没有醒过来了，但医生安慰，这是一个好的前兆。
赵庭庭嘱咐护工好好守着，带着慢慢疲惫出了医院。
眉眼全是低落。
坐上车后，手机突然响了。
是国内的号码。
“喂？”
“赵小姐，你好，我叫宁声。”
赵庭庭自然知道这个名字，“明洛的宁声？”
李景他公司和明洛大学的自动化实验室合作了新项目。
宁声恰好在这次项目里，更何况这人背景极深，李景有意结交。
“是。”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白意。”
赵庭庭一怔，“为什么？”
“我想接下来的话赵小姐你可能会觉得荒诞，我做了个梦，梦里我见到了她，她对我来说——”
她听见宁声顿住片刻，随后郑重开口。
“割舍不掉。”
这是荒诞的事，但对赵庭庭来说，如此荒诞又正是合理。
她沉默片刻。
“好。”
“我将医院地址发给你，我在白意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