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祖母那过来?”
楚曦一进去见林若雪正吃完饭,大约是刚处理完府里的事情。
丫鬟端盆水正跟前准备递帕子,她挽起袖子亲手搓了脸巾奉于母亲,林若雪愣了会神接过擦了擦。
这个嫡亲的大女儿有多久没有和自己亲昵过了?
自从养到婆婆身边后,两母女说不上亲近,就算自己想亲近她也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还不是婆母挑唆的。
两人尊敬有余,亲昵一丝全无,全如客人般客气。
自己心里明白这不是女儿的错,心里却经常就堵着这口气,两人的关系越发疏远。
最近就连养在身边的小女儿也渐渐和自己疏远,难不成真是自己母女缘淡薄?
林若雪自然不知道小女儿被魂穿,那人带着后世先知以及人人平等的优越感,打心里和她隔着深深的沟壑。
特别是她敲打妾室、庶女和丫头的时候,让楚阳极其不舒服。
楚曦绞完帕子转而拿起梳子给母亲梳着青丝。
林若雪眼睛略感到湿润,身旁的大丫鬟珍儿更是喜出望外,挥手示意所有人下去让母女二人感受这温馨时光,她自己则在外间廊下候着顺便喂下画眉。
“我今天去了祠堂看了大姐。”
楚曦轻轻地梳着林若雪青丝,看着她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却有了白发,远不如贵妃保养得宜显得二十五六光景。
嫁到国公府,与心爱之人相敬如冰,还要成天帮国公府和楚玉河擦屁股,怎么会不烦恼呢?
林若雪眉目间与亲妹林若兰不同,一个坚毅如山似外祖父,一个柔媚如水如外祖母,却不影响两姐妹的倾城美貌,亦如楚曦楚阳。
如果把楚曦比作牡丹般雍容华贵,楚阳便似梅花般清冷高贵,两姐妹楚曦更像姨母,性格却像林若雪,楚阳刚好反之。
“李嬷嬷说你越发周全,威严更甚。”
“母亲可怪我对您身边的人不敬?”
“你是我的长女,大随未来的太子妃,母亲怎么可能让奴才压着你?”
虽然时下长辈身边的阿猫阿狗子女们都要礼让三分,可是楚曦知道林若雪出身商贾,更加看重的是子女如何调教人和用人。
楚曦以后的身份贵不可言,自然要恩威并重,林楚两家都要指望她,母亲自然不希望她软弱御下不严。
“母亲对于秦姨娘是如何想法?”
楚曦也不拐弯抹角,开诚布公。
若是别人问林若雪,作为主母自然回答的滴水不漏,怎么可能明面上当个妒妇,别说楚家容不下她,林家也容不下她。
当初林家送她嫁过来未必没有让她独宠的意思,希望借此把持楚玉河掌握国公府。
可惜楚玉河对身边伺候笔墨的丫头情有独钟,还生下了庶长子。
这要放在豪门大户讲规矩的人家,大家族谁会把嫡亲的女儿嫁过来。
当然国公府再没落,也有的是趋炎附势的低层官员和落魄的勋贵,楚老夫人不就是个例子。
可惜别人没有林若雪的美貌和钱财,楚家需要林若雪的嫁妆填补亏空,又见她貌美定能收拢楚玉河的心,两家一拍即合。
好在嫁过来没几年那贱人就死了,林若雪生了两个孩子也算站稳了脚跟。
国公府倒是全部由林若雪打理,可没有男人支撑门庭,有什么用?
等到宫中传出有让楚曦为太子妃的意思,楚晨就成了自己的儿子,秦姨娘再怎么撒泼打赖想要把大少爷记在自己名下也无济于事了。
这里面还有秦姨娘与楚晨的一桩恩怨,秦姨娘能得宠全赖长得神似楚晨的亲姨娘,就那位楚玉河的白月光。
可是楚晨很不耻秦姨娘顶着自己亲姨娘的脸,使着狐媚手段勾搭着楚玉河,还妄想用这点让自己记在她名下,简直痴心妄想。
他从林若雪口中得知他姨娘是个颇讲规矩的人,行事做派端正,就连主母也对她赞誉有加,父亲更是说她进退有度,深得他心。
他亲姨娘怎么会是像秦姨娘那样的狐媚子,从心底里他更想与嫡母亲近,像世家子弟一样读书出头。
林若雪对他凡事亲力亲为,几个妹妹又爱重兄长,两人和亲母子也不差什么。
楚玉河将他记在嫡母名下,他的亲姨娘也就慢慢没人提起。
亏得嫡母在姨娘每年祭日提醒他祭拜,不然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啥时候。
府里谁不夸一句主母贤明。
林若雪知道这个大女儿颇讲规矩,有点食古不化,被楚老夫人那套三从四德洗脑,等下要教自己从大义出发。
“秦姨娘劳苦功高,又育有你大姐,自然是我们楚家的功臣,何况你父亲身边没有她也不舒畅,我对她自然……没什么想法。”
“人不如旧,衣不如新。秦姨娘在府里这么多年也没翻出多少大浪。娘,留着秦姨娘府里就不会添新人了,何况大哥……会更偏向我们。”
林若雪听到楚曦如此说,仔细打量了她两眼,只见她盈盈笑着站在自己身旁,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御赐的凤头簪,云淡风轻地比划着说等下就簪这支吧。
她不是没想过放楚晴一马,可是老夫人的意思是要以绝后患,绝不能在楚家如此关键的时候出任何岔子。
“可是你祖母……”
“祖母那边我已经禀告过,若大姐还是不清醒,过段时间安排嫁了人或者放在稳妥的庄子上,这都在娘的掌握之中了,秦姨娘以后自然只能乖乖听话。”
不管夺嫡成功失败与否,不能给别人可乘之机,秦姨娘的命脉就是楚晴,只要把她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那她就翻不起什么大浪。
楚曦自然希望楚晴最好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那就还是楚玉河心中最重要的庶女,没楚昭什么事,做起事来没有依仗束手束脚或者大胆一搏给自己可乘之机。
林若雪没想到女儿说得如此直白,连婆母那边都打过招呼了,今日不过来通知自己,心里有有些不舒服。
“你既然都已经和老太太商量过,何苦又来装作问询我的意见?”
楚曦知道林若雪的心思,感觉自己就是个小媳妇,两边讨好还不得好。
“母亲,我说的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为了你着想?若不是如此我又何必在老太太面前卖乖,两头不讨好。”
楚曦说完便要离去,珍儿赶紧进来打圆场,将她扶至罗汉榻坐下。
“我的好姑娘,夫人心里哪能不明白你的心?自小你抱在老太太屋里,想你想得夜夜睡不着,生怕你饿了渴了哭了,见你长大又怕哪里不周到,姑娘可别和夫人置气!”
珍儿虽然是仆人,可她立志终身不嫁服侍林若雪,深得林若雪新人,所以府里人包括公子小姐都唤她一声珍姑姑。
就算如此,她也不敢说得太明白,否则就有挑拨婆媳关系只嫌,更显得林若雪不敬婆母。
楚曦拿着丝娟擦了擦眼,马上眼睛就红通通地落泪,叹气低泣道:“还不因为我不是娘养大的,便疑心我偏向祖母,弄得母女不成母女。若是嫌我,我再也不来这就是。”
此话说得林若雪心中大痛,又见楚曦泪流满面,不知道是负气还是怎么话就顺出了口。
“你自去你祖母那,我又何苦招惹你。自小想要抱你一回说句知心话,那萱辉堂里哪次不是里三层外三层,防我当防贼一般。
我纵使身份差些,你外祖父在我身上那也是真金白银地砸下去,多少名师海了去请,怎么就不配教养你?
没想到女儿被抱走不亲不说,还成了冤家。”
说完也哭得泪人似的,仿佛这么多年的委屈全部吐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