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大将军豪气不减当年。”赵昰朝着江钲竖起了大拇指,缓缓坐下。“开春之后还望大将军坐镇中原,一举扫平鞑虏。”
江钲一叉手,“臣敢不效死力。”
一众内职,包括王应麟这个枢密使在内看得是一愣一愣,不知道这二人在这唱的什么戏码。
正常来说一个政权之中一般都是文臣好战,而武将避战。
因为鼓吹战争对于文臣来说是最好的树立人设的手段,显得强硬、忠心有风骨,反正又不要他上战场。
武将避战的原因就简单的多,打仗是要死人的。特别是古代,你哪怕统领着十万大军也是有可能全军覆没。
就算侥幸逃出生天,那接下来的日子也完了,被贬职就算最好的结局了。
如今这赵昰的朝廷却是完全不同的情况,连原本对于北伐没什么兴趣的江钲突然也变得积极了起来。
只有谢枋得和陆秀夫还在继续反对,主要原因还是穷。其次是淮河以北现在等同荒漠,打下来也没有一点油水,就算有地也没人去种。
北伐忽必烈,对于掌管全国财政的谢枋得和统筹许多地方事宜的陆秀夫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其麻烦的亏本买卖。
后续大量的繁杂政务,不是打几下大炮就能解决的,到时候赵昰双手一摊倒霉的还是他们。
众人还在这发懵,赵昰却是开口了。
“我朝收复江南以来不可不谓诸事顺利,这打跑蒙鞑,光复汉唐故土指日可待。枢密使及殿帅功不可没,我这个天下兵马总元帅到底也之事出出主意罢了。”
王应麟一听连忙起身说道:“官家文韬武略盖世无双,平占婆,攻两广,征扶桑,夺安南,每一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这枢密使才是个虚名。”
“话不可如此说,没有枢密使为朕筹划,如何能调动这千军万马。”
江钲也连忙起身离座叉手应道:“臣只不过听凭陛下指点,做些分内事罢了。”
众人一听心中又是一惊,这个围炉茶会的小朝会是非正式的,赵昰不应该用了大朝会之上的自称,这是要有话说了。
众人连忙放下茶杯,起身离座,王应麟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赵昰,如何就一下变了谈话模式。
“臣不敢,这枢密使的职责便是如此。臣诚惶诚恐。”王应麟说罢一揖到底,不敢再动。
赵昰连忙上前一把扶起王应麟,“枢密使误会了,如今军中一应事宜也都有了规划制度,都拜枢密使之功。枢密使德高望重,如今诸事繁杂,朕欲给枢密使换个差遣,不知枢密使愿否?”
“臣但凭陛下吩咐,为朝廷效力,是何差遣都是一样的。”王应麟面不改色,坦然应道。
众人更是迷糊了,这王老夫子没有得罪赵昰啊,怎么就夺了他枢密使的差遣。谢枋得正想上前一步求情,这赵昰却是先开了口。
“免去王应麟枢密使之职,撤去云麾将军官阶。”
赵昰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吓了一跳,王应麟脸色倒是波澜不惊,低着头也不知做何想。
陆秀夫刚想开口,赵昰又说了下半句。
“即日起,着王应麟为尚书右仆射(ye)兼中书侍郎(右相),金紫光禄大夫(正二品),加封特进(从一品),观文殿学士,鄞县开国候。食邑一千七百户、食实封四百户。”
“谢陛下!”王应麟抖了一下双袖又重新作揖行礼。
赵昰微微一笑,“右相劳苦功高,这是应得的。”
“恭喜右相!”
一众人等纷纷上前祝贺,连陆秀夫也是高兴得很,这王应麟辞官之前本来就是礼部尚书兼中书舍人,这操持政务远比军务来得熟练得多。
陆秀夫也不怕王应麟和他争权,这次的封赏是个人都明白怎么回事。无非是王应麟年纪太大了,恩宠一下,让他死在右相的位置上或是退休。
大家欢欢喜喜地祝贺了一番之后,赵昰轻轻咳嗽了一声,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殿前司都指挥使兼捧日第一军军都指挥使江钲,为枢密使。工部尚书张北庭为门下侍郎(副相) 正议大夫(从三品)。”
“臣领旨,谢过陛下。”
“臣领旨,谢过陛下。”
陆秀夫望着江钲和张北庭二人神色自若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暗骂,这两个分明是早就得了消息。
特别是江钲,这厮恐怕在偷摸着派出两个旅和钱俊一起东征扶桑之时,便和赵昰谈拢了条件。
怪不得江钲把自己手里的兵权都放了出去也毫不在乎,而且一下就变得强力支持北伐了,原来是顶了王应麟的位置。
这王应麟军转内成了右相,恐怕就是给江钲让个座位。现在又把张北庭提拔上来成了副相,这是想要分自己的权,怕自己成了秦桧、韩侂胄、贾似道这样的权相。
陆秀夫心中郁闷,他自己是不可能教赵昰搞平衡这些事情的,到底是谁教的赵昰?谁在他眼皮底下出的这些计谋?
官家身边何时有了此等奸恶之人,我陆秀夫怎地就一直未曾发现?
陆秀夫用眼角把周遭的官员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心中更是抑郁。可面上还是一派欢喜之色,朝着江钲、张北庭二人祝贺。
陆秀夫心里越来越膈应,感觉这些人是不是已经秘密结党,联合起来要与自己抗衡?
赵昰也只当看不见,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江钲做了枢密使,这北伐就不会再有任何阻碍。宰辅是管不了军事的,陆秀夫只要没疯是不会强行来插手的。
科举的事情也被他用掀屋顶大法搞定了,至于这茶盐酒糖矾等专营之事本来就不可能一蹴而就,全都一下子开放,那朝廷可能连军饷也发不出来了。
治国不可能天天靠抄家过日子,赵昰的目的其实也只不过要放开盐的专营,让盐价在自由竞争的环境中跌下来。
此刻场中只有谢枋得一个人还惦记着赵昰,他走上前去一把拉住陆秀夫,“左相,你来。”
“这是要作甚,松手。”
“等一下。”谢枋得拉着陆秀夫走到了赵昰面前,“这榷货不可废止,盐、矾、茶、乳香、酒、曲、铜、铅、锡、铜矿、鍮石(天然铜)等等乃国之命脉,左相也是这个意思。”
“啊?”陆秀夫脑子里还在琢磨着谁是奸恶之人,被谢枋得这样一弄,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只得点头称是。
“两位说得甚是,是我鲁莽了。可食盐榷权必须取消。民人苦盐引旧矣。”赵昰点点头:“其他的依旧按谢尚书的意思办,这酒、曲二物当全面实封投状,酒旗亦当增加每月课税。这度牒以后也归户部管辖,统一定价五千银币。”
“啊,五千足贯?”这次轮到谢枋得懵了,“这酒旗增税到是可为,这度牒一张五千贯,未免有些骇人听闻。”
“买不起便不要做甚的方外之人,这事就这样定了。过几日朝会,便拟旨通传天下,从今以后这盐便是民采民卖。”
“那我朝那些个官盐矿呢?”
“全部实封投状买扑,不也能有一笔收入。”
注:南宋爵位有十等,王、嗣王、郡王、国公、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
爵沿革至唐宋,已成为酬劳官员的虚衔。有官品,无俸禄,公侯以下的食邑、食实封,除食实封每户随月俸给钱25文,就是实际分封给你一百户,你一个月能多收两千五百铜钱。那些封户也不听你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