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座的伯颜对于赵贲亨吹嘘的战绩毫无兴趣,却是对于潜之战的细节非常在意,趁着赵贲亨话说完便开口问道:
“塔剌浑的骑兵使用震天雷之事你再说一遍。”
“喏。”赵贲亨应道:“塔剌浑将军以布袋包裹震天雷,冲入宋军中以火折子点燃,然后借助马匹的速度向宋军阵中抛掷,炸死宋军无数,宋军所依赖的战车也大多损毁。”
伯颜点了点头,“此法甚妙,回回砲射距虽远可精度堪忧,用布袋包裹投掷,既可掩人耳目,更可直接投掷在南人的战车之下,只要破坏了南人战车,南人面对我蒙古骑兵便无所依凭。”
“那董巴可图所部遭遇的到底是何物?地动山摇、全军尽灭、平地显出一个大坑之事是否属实?”
“回大人,董巴可图部突袭于潜所遭遇的是何妖器属下不知,但是的确是声势惊人,如同数百个惊雷同时炸响,那大坑没有西湖一般大,可也至少方圆百丈许。末将在临安亦能隐约听到怒雷之声。”
赵贲亨自己也未曾跑去看过,只能凭经验揣测,“末将以为可能是某种巨大的火器,不过宋军也就用了这一次,其余未曾听闻。”
“若是此事为真,这火器想来也是制作不易,如此强力的爆炸此物当是巨大非凡,怕是不下数千斤,便是搬运恐也是困难重重。”伯颜点了点头,“南人的火器妖术不可不防,若是两军对敌,来上十几个,便是有数十万大军怕也抵挡不住。可惜不知道是个甚的形制。”
“此物定然是南人机密中的机密,施放之人也绝无幸免,自然是不会走漏风声。”
安童虽未上过战场,可到底年轻聪明,一下想到了关键。
“为何一定要是一个数千斤?就不能是数千个堆积在一起?前些日子仿制的掌心雷不也发生过存放爆炸,整个宅院都被夷为平地,那也不过区区几百颗罢了。若是堆积个成千上万,不也能和南人妖器相当?”
“安童此话有理。”上首的忽必烈终于是开口说话了,“不过若是数千上万人一起投掷,那我大元的士卒也将折损。”
“如此大的爆炸南人也不可能随意搬动,应当是早先布置的机关。”伯颜作为老将对于火器有充分的了解。
“可以将火药置于木箱之中,埋藏在宋军必经之路两侧。将竹管打通内布引线埋与地下,一旦点燃未必不能杀敌数千。”
堂中蒙鞑纷纷点头赞许,赵贲亨的马屁更是令人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江钲的随意之举,令忽必烈开始研究起了土地雷,这种形式的爆炸物几乎没有门槛。
大量的黑火药爆炸的威力无需质疑,烟花鞭炮厂的爆炸每次都是惊天动地。除了需要人力点燃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在大都城外大量布置火药箱的任务很快便布置了下去。
计划是美好的,策略是妥当的,可物资却是有限的。
两浙福建的硝石矿已经不在蒙鞑手中,此刻的北方最大的硝石产地新疆,并不在忽必烈的手中,而且也没有人对新疆的盐湖进行开采。
靠着仅有的一些盐碱地,忽必烈的硝石来源实际上并不丰富,加之淮河以北的硫磺几乎没有出产,要制做如此多的火药是极为困难。
原先还打算让范文虎都元帅去倭国抢一些硫磺的计划,已经破产。
江华岛被宋军占领,高丽王正在翻山越岭往大都逃跑,主事的范大元帅人都找不见了,连辽阳的千户所都被宋人洗劫一空,从海外寻求物资已经是不可能了。
目前的大都连海运都已经被宋军封锁,除了有大把的铜钱金银,连粮食都快要见底。
忽必烈除了能靠阿合马弄来许多钱财,真正的战略物资却是无能为力,从西域运粮食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说几个死对头汗国会半路截胡,即便是无人干涉,这路上便要消耗掉九成。
忽必烈最急迫的就是打过长江,重新夺回两浙福建及广东的产粮地区。如果开春之后不剿灭宋朝,那么不等宋军来攻,自己手中的几十万大军就要裁军屯田了。
身为蒙元头号知识分子的许衡早就提出过在中原地区恢复农业生产,让各部蒙人释放奴隶参与农事,兴建水利种植庄稼。
可蒙鞑从古至今也没有农耕意识,种地肯定是不如掠夺来得快,更何况四大部族和各个贵族绝对不会支持自给自足的屯田计划。
许衡的计划到忽必烈这里就无疾而终了,连忽必烈自己都认为恢复农业毫无意义。粮食不够就去抢,大不了多杀些人,只要人少了,那自然就够吃了。
可如今的境遇,小冰河时期带来的糟糕天气,使得北方的草原都快要枯萎完了,除了打过长江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忽必烈是个谨慎的人,除了搞军备竞赛正面对敌宋军,其他的高科技战术也是到了需要展现的时候。
故此,蒙鞑的国师、宣政院的实际掌权人八思巴被请来了大都。
对于忽必烈来说八思巴是他极其可靠的朋友,大都建城,蒙古新文字都是出于这位髡僧之手。他的弟子杨琏真迦更是江南总摄,掌管着江南所有的宗教事宜。
八思巴此来便是和他的弟子一起用佛法来度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赵家小儿。
只要赵昰魂归碧落,往生极乐,那么按惯例这南朝便是一片慌乱,各个派系又要互相掣肘,为了新的幌子皇帝吵得不可开交。
南朝朝堂一乱,这军中更是混乱不堪,挥鞭渡江收复江南便是势如破竹。
这归降忽必烈的赵家人此刻都已被囚禁,小部分已经被秘密地剥皮拆骨,制作成了各种必要的法器。
一应仪式器具早已准备妥当,只等着六日之后的施展法术,千里之外绞杀赵昰。
可今日朝堂之上的见闻令八思巴动了其他的念头,退朝之后的八思巴独自跑来见了忽必烈。
“薛禅汗陛下,我想问你要一个人。”
“谁?”
“今日殿上的赵贲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