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军功是官家给的,不是你我自己挣来的!”周超岩眼中含泪,“官家今日先升官阶又御赐紫金鱼袋,便是在朝堂之上做给众人看的。把我单独留下,便是要提醒我分清楚主次,不要和那几位站在一起。”
“官家的意思很清楚,今日能让你风光无限,明日也可让你成为阶下囚。”周超岩又给自己和林保倒了一杯酒,“延久啊,你我出身微末,没有官家你我什么都不是,不要再痴心妄想和他们套近乎了。”
林保还在发愣,周超岩举杯碰了一个。
“你再想想,你到琼崖之后,一切的机会是谁给的?是官家还是那几位?”
林保仰头灌下一杯,“错了,你我都错了。你我不如钱俊啊!”
“是啊,钱俊看起来碌碌无为,却成了最大的赢家。”周超岩接过话头“不过你再仔细想想,南海水师并未设立都督,官家这话怕是说给你听的。”
“不可能,我已经被官家嫌弃。可能不多时,我便要去鄱阳或是江夏任职,做个钓鱼翁去了。”林保摇摇头一脸沮丧。
“未必,官家今日这番话除了说给我听,怕是也是说给你听。”周超岩摇摇头,“你我情同手足官家如何不知?官家的意思便是要听话的臣子。”
周超岩继续说道:“这南海水师都督估计就是留给你的,你仔细想想,官家亲自提拔的全部是出身微末之人。军中要职除了那两位可有第三人姓江?”
“这王老夫子早已年迈,可枢密处如此多的差遣空缺着,你不觉得奇怪么?”
林保闻言点点头,“你说的不错。”
“第一军已经被抽调了三个旅去扶桑,可江殿帅也一言不发,恐怕其中另有玄机。”周超岩继续说道:“三衙的另外两个马军和步军的都指挥使至今如同虚设,加上官家对于水师的偏爱,等打完蒙鞑我看可能就要变了。”
“会变成什么?”林保急忙问道。
“我如何能知道官家想些什么。”周超岩应道:“按理说此刻已无水上威胁,可官家还在往广州拨钱不断地造船。琼崖号这般的巨舸,还要造十条。蒙鞑最多就只有点漕运用的舢板了,可这造船之事那几位却无一人反对,应该是有你我不知道的机密。”
林保点了点头,“这水师打完扶桑已经无用了,打北方的蒙鞑根本用不到战船,我也不明白官家为何如此痴迷造船。”
“其中机密不是你我可知的,暂且不去管他。”周超岩说道:“可造了那么多战船,又把水师拆成四股。总也要有个管辖的,也许会新增一个侍卫亲军水军都指挥使司。”
林保闻言面色一喜。
“你虽然是战功显赫,可这都指挥使的位置怕是不易得。”周超岩继续说道:“你若信我便写个奏章,请命领兵占领海州(连云港)以作东海水师进攻前站。待得开春朝廷发兵北伐,便和黑水洋水师一并攻入渤海湾,兵锋直指大都。”
林保回道:“此事不难。可这大都离海甚远,水师亦无所用。”
“黄河故道和海河这些,总也有通往内陆水道。进攻大都水师作用甚小,无非是从渤海登陆以作策应,忽必烈无非是往狼居山走,断然不会渡海潜逃。”周超岩轻声说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十日后朝会你当众提出便是。”
林保依旧有一些犹豫“可那几位都没有北伐的意思啊?”
“官家要北伐便足够了,这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多谢平山指点。”林保连忙举起酒壶斟酒。
周超岩举杯和林保碰了一个,“官家虽是年幼,可志向怕是要比秦皇汉武还要大些。从此你心中谨记,官家哪怕说是要西征爪哇,你也要第一个站出来领命。”
“我记下了。”
赵昰还在凭记忆画着他那张在海南岛就开始制作的世界地图,微微抬头看了眼门内站着的姜达。
“说吧。”
姜达叉手应道:“启禀官家,周超岩出宫之后便被等候已久的林保拦住了去路,争吵了两句便一同去了家酒楼。期间谈论除了太轻的耳语,其他的都已记下。”
姜达从怀中掏出几张纸,小心翼翼地递了上去。
“干得不错。”赵昰接过纸草草地看了看便丢在了一边,“这些无甚用,不必留档都烧了。你自己跑一趟,去琼崖号找冯松,让他再拨点可靠的人手给你,再从军中招募一些。一切都要保密。”
“喏。”姜达应声近前把那些记录谈话的纸拿起来丢入了火盆之中。
“姜达。”赵昰望着姜达说道:“这差遣你决定要做下去么?”
“回官家,臣对官家赤胆忠心,愿为官家效死。”姜达一脸正色。
“这世间我最信任的便是你和冯松这寥寥数人。”赵昰点了点头,“你若是接下了这个差遣,十年之内在任上就不可能升迁八品之上,你可要想好了。”
“便是无品阶亦无妨,如此要紧的差遣便是臣终身的荣耀。”
“冯松从今日起便不再兼任内殿直统领,我会把他提为神卫军军都指挥使。自明日起,你便是内殿直的统领,正八品上宣节校尉。”
“谢陛下恩赏。”姜达闻言一揖到底。
“内殿直名义上还是我近身护卫,吸纳人手之事要做得隐蔽,内殿直从今以后分东西两营,东营依旧在我左右即可。你领头组建西营,西营要保密,所有钱饷开支绕开三司由我直接划拨。”
“过几日朝会上,我会宣布解散冯梦龙的锄奸团,把他调去做殿中侍御史。锄奸团的人员除了内殿直之外,会差遣到各处。这些人的名单到时候会给你,这些人以后便都归西营管辖。你可明白?”
“臣明白,这便是所谓的外线。”
“嗯,这些人不过是明面上的,他们去哪里都会被人提防。”赵昰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真正的心腹还是要慢慢培养,这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可以从广州和琼崖的小学中选取些孤儿,或是从冯梦龙收集的那些黑材料里找些人吸纳,又或是花钱买通。具体如何还是你自己掌控,钱粮之事无需操心。”
“臣谨遵官家教诲。”
赵昰缓缓走到门前,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去吧,这监察百官的事情从此便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