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昰站在离玻璃窑炉一丈之外,都觉得酷热难耐,问了问时辰心中估算了一下应该也差不多了,便让工匠去掉了窑门封口泥。
窑门打开一股强烈的热气直冲了出来,用铁杆叉出一只坩埚来看,里面红色的玻璃液体如同麦芽糖一般粘稠,这玻璃看起来是烧制成功了。
接下来便要澄清脱色和均化了,赵昰吩咐工匠不再往炉中添加焦炭,随即往坩埚中添加少量石肖酸盐,并让工匠用一根干净的铁棍反复搅拌。
这个澄清的步骤是为了让原本的玻璃溶液的粘稠度降低,使化学反应所产生的气泡,易于逸出而澄清。如果不添加石肖酸盐,那么成品的玻璃将会很难吹制,并且布满大小不一的气泡。铁棒的反复搅拌可以使玻璃中原本的气液包体得到释放破碎,从而减少玻璃中的气泡。
因为窑炉温度实在太高,四个工人反复搅拌了将近一个小时,玻璃液才逐渐澄清,挑出的玻璃液体中已经没有肉眼可见的气液包体,之后就来到了脱色环节。
一般常见的天然玻璃比如捷克陨石都是深绿色,火山玻璃大部分为蓝色,里面还会有各种白色絮状物和其他物体杂质。这是各种天然氧化物所造成的。原料中不可避免的会掺杂各种其他氧化金属物质如氧化铁等,添加白砒或纯碱(碳酸钠)是玻璃制作中脱色的主要辅料。
除了砒霜其他两样东西赵昰是没有的。可砒霜加热产生的气体是致命的,可能玻璃没造出来,人就死光了,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好在马袅盐田的地面上原本就有许多天然碱,天然碱的成分主要就是碳酸钠。现在也不讲究什么提纯了,直接让工人往坩埚里添加少量的天然碱和草木灰继续搅拌均制。
前前后后弄了一个时辰,赵昰看看玻璃液弄得差不多了,成不成的总要吹制了才知道。便取来一根五尺长的铁管,挑出一些红得发亮的玻璃液,放在预先擦干净的一块大铁板上,将玻璃料滚搓成一个球形。这本时空的第一次玻璃吹制便要开始了。
赵昰深呼一口气,对着管子猛吹,铁管那头的玻璃液只起了一个很小的气泡。赵昰脸上有些难看,这玩意是真难吹啊,又猛吸了一大口气用力吹去,这次的气泡稍微大了一些。赵昰心想这十来岁的身体肺活量未免也太差了。
一旁的冯松看见小皇帝,吹了两下满头大汗,便上前问道:“官家这吹气甚是有趣,能否让俺试试?”
赵昰眼中一阵赞许,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人,这眼力劲没说的。便把铁管递了过去,“那给你试试。”
冯松到底是习武之人,接过铁棒用力一吹,那玻璃泡便变得如同拳头般大小。
赵昰在一旁指挥到:“举起来,朝上吹。”
冯松闻言便把铁管举了起来继续吹,这样做是避免粘稠的玻璃液全部堆积在底部,造成整个玻璃制品厚薄差距太大。
“可以了可以了,快放在铁板上。”赵昰眼见这玻璃泡已经变得不小了,便让冯松把玻璃泡放在了制作玻璃管的铁范上。铁范内部预先涂抹了用锡粉和草木灰加桐油混合而成的脱模剂。自己拿了一把钳子把玻璃泡拉长放入模具中,对着旁边叫道:“快来把铁范合拢。”
一旁上来个工人,把另一块铁范盖了上去又用铜制的紧固件合拢,用预先做好带槽的大木条按住铁模。
赵昰激动地看着目前至少还没破的玻璃泡,大声叫着“冯松,你吹慢点,一边吹一边转动铁管。”
铁范外的玻璃泡逐渐变大变薄,眼看这是成功了。
“停!”赵昰喊住了吹气的冯松,取来钳子将成品和铁管断开。指挥工人把铁模中的玻璃管用冷水降温取下。一个底部鸡蛋般大小的球形连接着一根一尺长管装的玻璃器皿便做成了。赵昰看着这个自制的温度计玻璃管,怎么看都像一个奇怪的圆底烧瓶,算了,能用就行。
冯松看得这奇奇怪怪的东西,开口问道:”官家,这是做成了?”
“嗯,这等到时候装了水然后封口就成了。”赵昰点点头,又招呼一旁的工匠:“你们且把整个小心夹起,放入最后的退火窑中。”
工坊里实在太热了,赵昰领着冯松和工匠来到了室外,望着一个个衣衫湿透的工匠说道:“你们可都学会了这玻璃吹制之法?”
“回官家,我等学会了。”一众工人应道。
这吹玻璃原本也就没什么难的,自己吹不动不代表这些吃力气饭的汉子也不行。
赵昰点了点头说道:“那制作杯子之法也如同这制管之法,但是这杯口要用油砖仔细打磨。尔等好生做工,这一应酬劳等同铸炮所。”
“谢官家恩典!”那群工人大多都是从炒铁坊铸炮坊调遣而来的,原本想着来了此处工钱可能会少,没想到和原先一样,自然也是心中欢喜。
赵昰按照二十一世纪时空做法,对于危险和高温的岗位额外增加了一部分粮饷,另外作为工部工匠按等级还配发了新城的住宅,这条件不可不谓不好。要知道从古至今除了二十世纪下半叶有过福利分房,这几千年来是从未有过的好事。
这些活虽然辛苦危险,但是在高福利下,还是有不少人愿意来工坊做工的。当然愿意去琼崖腹地开荒种地的人更多,国人从骨子里就有对于土地的执念,这个是很难被改变的。
赵昰望着这黎母水边一排排的工坊,巨大的水车在河水的带动下旋转,通过曲轴拉动牛皮缝制的巨大水排,水排又把风送入一个个高炉,高大烟囱冒出的呛人黑烟笼罩天空。
这世间没有比这更美的风景了,去他娘的环保,老子要在把这烟囱竖满这海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