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逃离了一个强大到无法战胜的怪物,现在又遇上一个无法死亡速度比自己还要快的超能力者。
魔怪脸在这种情况下,却没有在意这个可以更加轻松杀死自己的白海,而是看着他轻轻放在地上的麻袋。
白海的神情如大海一般平静,他原本猜到“边缘人”很有可能进行夺取“X”的计划,因此一直在跟踪着魔怪脸,但却见到了那惨烈的虐杀。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自己看看吧。”
他只往身后退了几步,因为两个人心知肚明白海想追上魔怪脸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
魔怪脸没有说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久太远,他的步子灌了铅似的又笨又重。
虽然他没倒在地上已经很神奇了。
而当他用颤抖的双手去一点点揭开麻袋的时候,他终于支持不住跪了下来。
两副麻袋里分别装着一具戴着面具的尸体。
“人死了还戴面具……太难受了,摘了吧。”
白海不是喜欢戴面具的人,他从不认为自己是“边缘人”,因此说出这句话时并没有思考到魔怪脸的想法。
“他们戴不戴面具都是一样的,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太多了……”
无法理解魔怪脸为什么明明看起来如此难受,语气却又如此平淡。
——麻木了吗。
这就是白海心中猜测到的答案,而且无比确定,因为自己也是一个“习惯”的家伙。
“但还是摘下来吧。”
魔怪脸不再发抖,他本不是一个冰冷的人,但却见得太多。
“吱啦。”
听到这个声音,二人的心里的那根弦不禁绷紧。
——那声音好像是某种粘稠物被拉断的声音。
魔怪脸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目光,没有停下正在摘面具的手,而是轻轻地摘下面具。
“他们两个几岁了?”
白海看着痛苦脸和哭泣脸,突然间问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看不出来。”
魔怪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面具下的真容,白海不知道那张魔怪面具下究竟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确实看不出来,毕竟沾满了鲜血,而且其中哭泣脸眼珠子碎了一颗在眼眶里,另一颗粘在了哭泣面具上。
“啪啦”一声,眼珠又从魔怪脸手上的面具滑到它主人的脸上,晶莹的一些东西从里面流出挂在哭泣脸的脸上,就好像从他那黑洞碎裂的眼眶中流出了眼泪。
“我一直都在旁边看着,我本来以为你会死,但是……”
白海凝视着痛苦脸,嘴里喃喃自语。
痛苦脸的死相除了脸上,身体其他部位都布满了割伤,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居然是他自己割的。
——除了看到那张明明痛苦无比的脸庞居然还留有满意的细微笑容。
魔怪脸缓缓站起身,盯着白海:
“你一直都在身边不是只为了看热闹吧?”
“当然不是。”
白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这一刻,他们两个人都知道了对方眼前的目标是什么。
“X除了我没有人能碰到,虽然它本身非常危险但只要在还是卵的时候破坏掉,应该还是可以的。”
白海明白世界上能接近X的超能力者很少,好在自己如果变成“幽灵”,就有机会得手。
“可是就算是你,也很难找到‘X’,不过你可以去找‘猎杀者’合作,毕竟目的一致,我也没有理由阻拦你。”
魔怪脸说道,因为他自己也想阻止自己的家乡被破坏,无论是海还是城。
白海摇了摇头,否决了魔怪脸的建议。
“为什么?”
魔怪脸不理解地问道。
白海看向那两具壮烈的尸体,反问了魔怪脸一个问题:
“如果我解决了X,你猜他们下一个要解决谁?”
魔怪脸呼吸一滞,但他还是难以置信地问:
“你不是死不掉吗?”
白海只是面无表情地回答:
“正常情况是死不掉的,但依旧存在能够抹杀我的超能力者。”
比如A。
“你想合作?”
“没错,我需要你们找到X的位置。”
魔怪脸终于明白了白海的想法,但是他心里有点犹豫。
白猫头鹰脸已经让他自己决定如何对待这件事了,如今他代表了缘城的“边缘人”每一个举动都不能只考虑自己。
似乎是看出了魔怪脸的犹豫,白海问了魔怪脸一个问题:
“你们就算真的从那些强得离谱的超能力者那里抢到了X,又能把它怎么样呢?我猜你们不过是抱着不让‘猎杀者’好过的想法去抢夺X罢了。”
魔怪脸的心思有些动摇了,但他还是回答道:
“但它在陆地上出现问题也不关‘边缘人’的事情,反正超能力者的每天都是即将到来的世界末日。”
“哦,是吗。可是还有些超能力者还好好地活着,没有被‘猎杀者’列为目标,你希望那些和你一样曾经历过苦难的同类回到那即将到来的世界末日吗?”
然而面对白海的质疑,魔怪脸选择了沉默不语。
“咕噜噜——”
裤子口袋里响起来的手机让还想劝魔怪脸几句的白海不得不停下。
“你好——啊,白雅?不,这么晚了不要麻烦店家打电话,之后和店家说谢谢的时候不要用头顶人家……我很快就回去了,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危险的……好啦好啦,拜拜。”
白海放下电话,无奈地告诉依旧沉默的魔怪脸说道:
“我以后还会再来找你的,希望那时你能接受我的建议。”
他回过身就要离开,一阵凉爽的海风吹了过来,除了尸体传来的浓烈血腥味让人产生呕吐感外,其它的味道和平常无异。
白海曾在海中生活过非常久的时间,闻着这股血腥味,以前见到的各种生物猎杀的画面都在脑海中闪过。
但这是不一样的。
“有力量的人在哭泣,能腐蚀掉别人的人救了人。”
他们的敌人并不是极度危险的超能力者,而是看起来和善的人类。
白海离开了。
“这么晚还不睡吗?”
房间里很暗,因为房间里的两个人都不是那么在意光明,而且月光从未拉全的窗帘缝隙中射到小小的桌子上,倒也有些光亮。
白雅听到回到住处的白海提问,打了个哈欠回答道:
“以前睡觉是要看环境的,现在想要进行深度睡眠必须得看V在不在身边。”
白海听了有些惊讶,他回忆了一下说道:
“我要找的朋友和你有点像,而且她有的时候还会睁着一只眼睛睡觉。”
“嗯?我以前也是会这么睡的。”
“感觉是你会做的事情。”
白雅的话总是让白海又疑惑又认可,真是一种神奇的认同感。
“之前你去哪里了?”
白海是在白雅睡觉的时候离开的,凭借“幽灵”足够让他去很多地方。
顺带一提,他们的床虽然是双人床,但是两个人都没有睡床的习惯。白雅睡在浴缸里,白海躺在地面。
之所以白海能同意白雅躺在灌满水的浴缸里,是因为这段时间和灰界电话联系时了解到没问题的。
“这个嘛……”
白海一下坐在椅子上,食指和拇指轻轻掂着微微向下的下巴,语气有些迟疑。
“哪个嘛?”
没想到的是,白雅模仿着他的动作同样坐在另一张背靠桌子的椅子上,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只是上翘的嘴角传达的概念仅仅是她觉得好玩。
“不许学我哦。”
“对不起嘛。”
白海轻咳了一下,告诉白雅:
“其实我出去是在找这几天要去的其他旅店,毕竟我们要去很多地方,你的脚力没有我快,当然要提前准备。”
嗯,没错,大半夜跑去找旅店,多少是有点可信度的,当然前提是对懵懂无知的小孩这样说。
白雅歪了下脑袋,然后肯定道:
“V的速度确实好快,有的时候感觉快到其他两脚兽都看不到你。”
她没有一点疑问,虽然很在意,语气里是惊人的天真。
“V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吧。”
她的语气轻轻的,可却有一种惊喜。
白海注视着她的眼睛,其实有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很特殊,可特殊的人要么受到尊敬,要么遭人非议,要么见不了人。
“我说不定是超人哦?”
这句话的语气里是有自嘲的。
“超人是什么?”
听到白雅的问题,白海随意地回答道:
“力量无比强大的两脚兽。”
天真的姑娘却摇了摇头,否认道:
“那V还是别当超人了,力量强大就会碰到很多事,说不定就回不来了——我的朋友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的朋友是超能……咳、超人吗?”
终于还是提到这个话题了。
白海明白当初和他一起身扛巨象的娇小女孩不可能是普通人,那么她寻找的人应该也不是普通人,她们可能都是超能力者。
“是的。”
是的。
白海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既然都是同类那以后碰到了说不定能成为同伴。
二十年以来的孤独说不定可以终止了。
“V。”
白雅眉头下压,看着身体突然间放松开躺在椅子上的白海问道: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要哭啊?”
微弱的月光下,背靠椅子的青年仰起了头看着天花板,脸上流下的泪珠闪着点点光芒。
“哭了吗——嗯!”
身体上传来的柔软让白海惊讶地看着眼前与自己对视的少女,坐在自己腿上的她把自己抱得很紧,但这可不是要撒娇的意思。
“不是有两只两脚兽和你说过不能随意进行身体接触吗?”
白海说的当然是自己和灰界。
但是少女却微笑着反驳道:
“我一点都不随意的,现在是特意来抱你。”
她曾经也对那个无比喜爱的两脚兽有过很多次拥抱,从来没有一次是随意的,每一次都是真心相拥。
白海的心此刻颤栗无比,当然不是因为害怕什么,他有过很多次恐惧的经历,但这一次不是。
而且特别的这次心情中,有很多沉眠的感情再次复苏,还有一些从未有过的感情诞生在自己的胸中。
“对我这么好可不行哦,万一我们很快就分离了呢?”
毕竟“X”的事情依旧存在,今晚已经见识了“猎杀者”的能耐,自己很难不对上这些已经猎杀过超能力者的家伙。
“那就不分离呗。”
这是一个选择题,白海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因为现在不是只身一人。
——那先继续跟在我身边吧,毕竟我还得照顾你。
要是真的能这么说就好了。
白海已经准备在这几天给灰界打电话了。
看来已经选好了。
“我想我们最后都分不来。”
白雅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信心,她明明已经看出了白海的选择,可却依旧坚定地肯定着。
明明这是彼此冲突的过程。
“之后我会去找你们的,能答应我这一点吗?”
白海对少女的话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地问着。
“V,这是你唯一让我不开心的地方。”
拥抱变得更紧了。
少女把头埋在青年的胸前,她真的很想告诉他自己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分开,可如果说了对方不就更难受了吗。
于是她轻轻告诉眼神早已不再宁静的青年说道:
“至少此刻我们还能抱一抱。”
但刻意避开对方目光的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泪水已经湿润了青年的胸口。
“你真是一个可爱又温柔的家伙。”
房间里没有钟表,两个人感受着对方的心跳计时着熟悉又不同的拥抱过程。
抱一会儿吧,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
“或许是吧,说不定我真的像V说的那样。”
“其实比我说的还好,和我要找的好朋友很像啊。”
白雅小小地笑了一下,不过依旧没有抬起脑袋。
“我明天想带你去游乐场玩的,不能再哭了哦?”
白海哄着怀里的女孩子,他实在不懂得怎么安慰。
但是还好——
“我可没有哭!”
当眼睛通红的白雅抬起头对上白海时,她却怔住了。
两个小家伙噙满泪水的人表情中透露着不想分离和难过。
两个小家伙都难以适应这种难过的感觉,于是白海率先问了白雅他们共同的疑惑:
“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白雅歪了一下脑袋,笑着流泪告诉他:
“只要拥抱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