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夫人略显心虚的朝一旁站着的丫鬟、小厮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全部退下。
“阿暖,你还小,很多事你还不懂。婚事向来讲究门当户对,这知府大人家的亲事,我们一介商贾岂敢高攀。”官老爷给了官夫人一个眼神,官夫人便如此解释。
“可是女儿听闻,知府大人向来与民交好,平易近人且德高望重。想必他的儿子也是德才兼备、才疏意广之辈,女儿向来对博远卓绝的人心生敬佩。
早前得知,知府大人曾派人上门说亲,不也是对女儿身份的认可吗?若能与这等家世培育下的人结为伴侣,将来琴瑟和鸣,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门当户对,不算高攀的。”顾蓝桉十分感谢自己生前忙里偷闲刷过的各种小短剧,让她现在才不算词穷。
“家世虽好,可我也不能让我的女儿嫁给一个将死之人!阿暖啊,阿娘听闻这裴三公子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你可知其中的厉害?”官夫人明显急了,也不管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了。
“小女略知一二,但女儿相信,裴三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这是女儿自愿选的路,不会怪罪于任何人,还望爹娘成全。”官樰菲似乎铁了心要嫁人。
“你这孩子,到底是怎的了?!之前死活不肯嫁人,现在却非要嫁给一个半死之人?你是存心气我们老两口是不是?!”官夫人脸色一沉,语气也重了起来。
“阿暖,你可是有什么隐情?不妨告诉爹娘,让爹娘为你想想办法。”官老爷似乎并不相信他们的女儿会好端端的就突然性情大变,脸色虽然难看,但语气还算温和。
“爹,其实...其实女儿一直都爱慕着裴三公子,女儿...女儿非他不嫁!”顾蓝桉吞吞吐吐,但眼神与态度却异常坚定,看上去不像在说假话。
“阿暖,你可别吓娘。你平日里都是待字闺中,鲜少出门,何时又与这裴三公子扯上了干系?”官夫人被眼下官樰菲的一番措辞搞得不知就里,瞬间没了胃口。筷子搁旁一放,脸色凝重。
“呃...去年...上元节...的时候,我们见过的。他文雅洒脱、学识渊博,女儿见了十分喜欢。”顾蓝桉凭着古诗“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描述以及脑海里若隐若现的模糊记忆,略显紧张说的磕磕巴巴,生怕自己临时瞎编的小作文被当场拆穿。
可在官老爷及官夫人的眼里,却误以为这是怀春少女的娇羞。
去年上元节,他们的宝贝女儿好像是去参加上元节灯会了,还在女子猜灯谜的活动中拔得头筹,因此好评如潮、名声大噪。
可这人红了,是非也就多了。一方面,这说亲的踏破门楣。另一方面,被婉拒的人家却又无端端生起了谗言。说这官家小姐负才傲物,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那你可知,他得的是何病?能治好吗?”官老爷如坐针毡,问的十分迫切。
“呃...不管是何病,总能找到医治的办法的!所以小女惟愿早日嫁过去,与他风雨共济、相守白头。”
“这......裴三公子可是与你有约?”官夫人也开始盘根问底,追问细节。
“嗯,小女定不愿负了他的情义,还愿爹娘随了孩儿的心愿。”顾蓝桉含情脉脉的点了点头,主打一个“信守不渝”、“推心置腹”。
“难怪你之前如此排斥他人的说媒,你要早说这些,那知府派来的媒人,爹娘定会好生款待,也断不会一口谢绝了去。”官老爷的态度似乎缓和了许多,竟开始蹙眉,思考起此事的转圜。
“那爹爹可有什么万全之策?”顾蓝桉看似胜券在握,如释重负后暗自窃喜。
“阿暖当真是非他不嫁?”官老爷表情复杂,完全猜不透他具体在想啥。
“嗯,当真!”顾蓝桉如捣蒜一般,重重的点了点头。望着官老爷犹豫不决的眼神,并郑重其事的补上一句:“要是不能嫁给他,女儿宁愿一辈子都不嫁人!大不了等他去了,女儿也随他一道去!”
语出惊人,自家女儿的脾性又自是了解。加上从小把女儿当公主宠着,就算是官樰菲突发奇想,想要那天上的繁星,官老爷都恨不得给人插上翅膀冲上云霄去摘它一颗试试。
官老爷与官夫人被此话唬得直冒冷汗,两人面面相觑老半天,也只听见楚氏闷闷不乐的吐出一串:“呸呸呸,可莫要再说如此不吉利的话……”
这大概是官老爷吃过的,最难吃的一顿饭了。女大不中留,可为什么偏偏是这裴三公子呀?他现在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病秧子啊……要是违背女儿的意愿,她要真做出什么傻事,可又要他跟孩子他娘怎么活啊……
早膳过后,百无聊赖的顾蓝桉在菊香的提醒下去了绣楼。一进门便看见了躺在绣架上的一大幅还未完工的手工刺绣,那是官樰菲为了官夫人的生辰特意准备的礼物——花开富贵双面绣。
可顾蓝桉哪里会什么刺绣,最多能打个丑死人的补丁缝个纽扣。可这来都来了,硬着头皮坐在绣架前欣赏了一番后,便寻了个由头回闺房继续躺着了。
官老爷在与官夫人一通商量下,终归还是叫来了信得过的家仆带着厚礼去给城郊的王媒婆回话。
知府夫人在重新收到媒婆的回话后,更是喜出望外激动的热泪盈眶。
......
天桓国,庆乐二十一年,九月初八,宜婚嫁。
顾蓝桉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声势浩大、风光无限的嫁入了昍州知府的府邸。
好在路途不算太长,至少没有连夜赶路。顾蓝桉坐在一摇一晃的马车上,约莫睡了好几个回笼觉,便被知府府外锣鼓喧天、人潮攒动恭迎新娘的盛大排面给惊醒了。
马车一停,顾蓝桉便慌乱的把中途取下放在一旁的大红盖头重新丢回了头顶。不知是娶亲的人病情加重不方便露面,还是单纯的为了节省时间,像电视剧里上演的那般繁琐的迎亲流程是一个也没瞧见,更别提瞅一瞅这新郎官的具体身段与长相了。
顾蓝桉甚至开始担忧,待会儿与其拜堂的不是活物。不免轻轻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