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林阙并没有什么高兴欣喜的情绪,但也没有愤怒,他将冷静的表情转向厉炅。
虽然斗篷玩家的行为让人唾弃,但林阙心里异常平静——斗篷玩家不会管其他活人死活,也不会刻意输掉。
为了讨好厉炅,引起这个“祭主”的兴趣,也有可能是为了不知道是什么的通关条件,斗篷玩家只会想方设法赢。
现在谁上桌只看厉炅是怎么想的。
厉炅没说话,这意思就是不管斗篷玩家的毛遂自荐了。
于是林阙又慢吞吞把脸转回去,他手刚碰到牌,正正好听到不远处粉色雾气中传出一声男人的惨叫,还有皮毛大鬼瘆人的“咯咯”声。
尖利的声音激得周围粉色雾气飘荡,昏暗但多彩的光芒更加压抑了,它们不断交错闪烁,让人目眩神迷。
皮毛大鬼怎么敢让人叫出来啊?不怕厉炅不满吗?还是说那只大鬼是为了显示自己已经处理好打扰厉炅的东西了?
在林阙思绪控制不住飘远时,荷官手上拆开一副新牌,薄如蝉翼的花哨纸牌不断翻飞,在空中划出道道优美的轨迹。
林阙眨了眨眼,看得出神,他把手交错着放在桌面上支起了脑袋。
新拆开的牌一般都有排列顺序,别说同化源,哪怕只是按照大鬼的感知,盯牢荷官洗牌动作,推测出各自手上拿到的是什么牌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只要荷官不动手脚,暗牌和明牌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哪怕如此,林阙仍然没有去记牌面,不只是他,其他鬼怪都悄无声息移开了视线——为了杜绝作弊,荷官动手脚偷偷多洗几下牌的可能性很大,更何况厉炅想看赌局,但不一定想看这种接近于出老千的赌局。
谨慎起见,还是不要乱作弊。
片刻后,皮毛大鬼靠近赌桌,接替桌上洗牌的荷官讲解起规则。
游戏,或者说赌局很简单:先派一轮暗牌,再派一轮明牌,明牌牌面大者决定是否下注,随后掀开暗牌决胜负,两张牌牌面大的存在赢。
本来两张牌只能算底池,但林阙只有一枚筹码,跟不起注,所以它们只能这么玩,除非那些鬼怪想跟厉炅对着干。
面对被更改的规则,林阙无端感到有点心虚,但好像又非常理直气壮,他疑惑地拍了拍脑袋,鬼鬼祟祟瞅厉炅一眼。
厉炅靠在椅背上,看得认真,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像是感兴趣,于是荷官刻意延长了洗牌的时间,轻巧的纸牌像是蝴蝶振翅,不断在一尺来长的手指间翻飞,挥开片片粉色雾气。
赌桌间的喧闹停止,不再有诡异瘆人的吵嚷,却死气沉沉,只有粉色的雾气在盘旋升腾。
头顶昏暗且颜色各异的灯光穿透迷雾,给一切都镀上一层艳丽的色彩,包括那些纸牌,纸牌锋利的边缘甚至会反光,显得更加诡谲。
“你要洗到什么时候?”厉炅忽然歪了一下脑袋,荷官瞬间如临大敌,它放下牌,装作自己刚好洗好的样子。
不到半秒,它向桌面上的赌徒派完了第一轮牌,还不忘对厉炅寻求原谅:“很抱歉,您久等了,多洗一会儿牌是为了减少作弊,我非常抱歉……”
厉炅不答话,只盯着林阙拿到手的红桃10,遗憾地轻轻叹了口气。
在他的感知里,另外三只鬼手中,只有一张牌比这个小,桌上即将发下来的林阙的明牌也不太好。
这局要输。
真是的,怎么林阙上桌运气也不见好啊?跟他沾点关系运气就不好是吧?
厉炅有些沮丧,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椅子扶手,似乎是感觉掌心空落落少了点什么,厉炅又招手从周身浮动的鲜红中捏出两枚眼珠,百无聊赖地盘起来。
他完全不知道那一声叹息给林阙带来了什么,林阙脊背僵了一瞬,脑中理智的弦紧绷,几乎瞬间嗅出厉炅这声叹息中的遗憾意味。
是手里的牌不够好吗?
林阙表情有点微妙,又在看到手里紧接着派下的明牌时不确定起来。
黑桃Q。
在这一轮明牌中,这张牌不算差。
厉炅叹气的意思是忽然不感兴趣了,还是说他赢不了?林阙不确定,但已经更改过规则的赌局显然不能叫停,他只能硬着头皮把两张牌摆出来。
毫无意外的结果,输了。
失去唯一一枚筹码,林阙只好苦着脸再去挑个人。
不敢让厉炅久等,林阙快步跑到人群边,几乎想也没想,他抓出了人群里行为最怪异,看起来最不容易活着的那个女生,把她拽了起来。
“饿……好饿……”
蓬蓬裙女生眼神空洞地念叨。
“我好饿……芮芮,我真的忍不住,对不起,我太饿了。”
“我死了会比较好吧……我活着也是拖后腿……让我吃饱,好饿……”
“我说我怎么吃了那么多还没死……芮芮……我饿,想吃……筹码……”
林阙充耳不闻,只是快速走动,想把女生交给了荷官,他赌桌上的那只荷官。
蓬蓬裙女生一边被拽得踉踉跄跄地跟着,一边继续嘟嘟囔囔。
“芮芮,我想玩游戏……”
“芮芮,他们怎么吃人啊……他们还嘲笑我……血淋淋的,我以为是鬼怪的肉……幸好你没吃……”
林阙几乎是瞬间顿住了脚步——以为是鬼怪的肉?她吃了什么?
下一秒,林阙看着厉炅投过来的阴沉视线,又把这个答案呼之欲出的疑问吞了回去,他若无其事将手中的活人交到荷官手上。
恐怖的荷官裂开笑容,象征性捅了这个一直念叨“芮芮”的女生一刀,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有几点溅到林阙脸上。
“……”林阙没说话,他沉默着眨了眨空洞的眼睛,伸手,手指指尖揩去自己脸上的血点,随后坐回位子上。
在他面前,荷官已经摆好一枚满带血污的黄金筹码,似乎是离得近了,鼻尖萦绕的血腥气经久不散。
粉色的雾气簇拥这张赌桌,将一切都掩埋,离远了看只有若隐若现的剪影,辨不清的柔嫩粉色在昏暗下滚动着,萦绕着,仿佛欢庆着什么。
下一局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