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不见了？
孙之芮差点遏制不住自己惊惶的情绪，她一瞬间六神无主，却死死咬着口腔里的肉，疼痛和血腥味驱散了某些影响，让大脑清醒起来。
缓了几秒，孙之芮把呼吸放到最缓最轻，随后才开始思忖究竟是谁拿走了。
这不难猜，但难以判断，靠近她的总共就两个人。
蓬蓬裙女生，还有克卡勒。
克卡勒在这里待的时间更久，他没道理没有得到玩家手中的道具，没有一定要偷拿的理由。
蓬蓬裙女生的状态不好，现在神志不清，但她们是相处很久的好友，孙之芮相信对方断然做不出这种事。
除开这个问题，还有……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提供隐藏的庇护，让她不被一些鬼怪发现……太怪了。
轻轻呼出一口气，孙之芮把怀疑全压下来，她现在没有精力去思考那么多。
一张桌布就像是分隔了两个世界。
黑暗中人类的呼吸逐渐压低至几不可闻。
孙之芮一路掀开了那么多桌布，她发现有的桌布下什么玄机都没有，能透进外界的声响，也可以很轻易被外界发现。
但另一些桌布，就像是活人们之前的藏身地，安静，死寂，隔绝一切。
现在孙之芮就是在这种桌布下，她蜷缩成一团，咬着大拇指的指甲盖，努力平复心情，捋清思绪。
已知不管是看到这里的景象还是喝了这里的水，都会被影响意识，影响程度不清楚。
那些粉色的雾气有没有同等作用孙之芮不太清楚——桌布下一直都是黑暗的，看不到其他色彩，它是否能隔绝那些粉色的雾气也无从得知。
唯一确定的是，出去很危险。
但她必须出去——受限于能力，还有一些信息，孙之芮要活命就必须去和其他人汇合。
或许可以一路在桌子底下爬过去……孙之芮捏紧手机，一边做好决定，一边把一只蓝牙耳机塞进了耳朵里。
游戏里只是没信号，手机短时间连个不太稳定的蓝牙还是没问题的，在爬过来时，孙之芮将早就准备好的窃听设备丢在了旁边一张桌子下。
捏着手机，手指骨节泛白的孙之芮神色黯然，忍不住想叹气。
窃听设备和手机都需要电量维持，这才是为什么她面对好友借手机打游戏的请求不太情愿的原因，谁知道好友居然是抱着马上解脱的想法去打的游戏……
“滋滋……”
在孙之芮难过的时候，信号不太稳定的蓝牙里一点点传出声音：
“咯咯……刚刚那个活东西哪里去了？我押她活下来了呢！”
“嘻嘻嘻，我押了她死，没押死法……”
“真讨厌，我没看见那个活东西，她肯定是多出来的！说不定是玩家呢？”
“十五枚……来了哈哈哈，来了，它来了！是荷官呢——再赌再赌！我压藏起来的小东西一定会被找到！”
“……”
耳机里的声音仍然嘈杂，孙之芮耐心分辨着，很快从里面揪出了一段人类声嘶力竭的求饶声，还有脚步声。
“地方是对的，他们会先跑了我也不知道的啊……放过我！求求你了，放过我！”
“祭主……那位祭主肯定需要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我知道！你让我想想，我肯定知道的！”
“先别杀我……别拿我换筹码！我可以……我可以把这个债还上，我是玩家，他们会相信我的！
我可以给你们骗更多玩家……他们肯定比我能换的筹码更多！”
说到这里，蓝牙耳机里这段对话是长达数秒的间隔，随后才传出鬼怪的话语。
“咯咯……那就说好喽，十五个玩家，加一个讨那位祭主开心的点子，慢慢想，慢慢骗……一个都不能少！”
“……”
人类拼命点头应好，连滚带爬的声音和鬼怪过于轻巧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孙之芮忍不住快速眨动眼睛，恐惧重新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她紧紧记住了那个玩家说话的声音，在这一刻，孙之芮抑制不住的眼神狠戾，咬牙切齿。
耳机里，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孙之芮深吸一口气，捏紧下一个窃听设备，准备爬出去换桌子逃跑时。
“嘀嘀嘀——”
一阵欢快跳跃的游戏音效扎进了耳机里，孙之芮猛然瞪大了眼，手指颤抖。
外界鬼怪欣喜欢呼：“找到你了”。
一声声人类的嘟囔在耳机中随着拖拽的动静远去，居然没有挣扎。
在鬼怪赌徒们陡然爆发出的喧闹声中，那道孙之芮无比熟悉的女声只是一遍遍机械的重复。
“我好饿啊……芮芮，我好饿啊，为什么游戏越玩越饿啊……”
“芮芮，我好饿啊，你让我吃一口……”
“我好饿啊，我好饿啊，我好饿啊……”
“……”
孙之芮瘫坐在地上，听着声音远去，她嘴唇和瞳孔一并颤抖。
黑暗中，冰冷的眼泪一点点濡湿了衬衫前襟。
……
“咚！”
最后一具带着生机的躯体滚落在地上，皮毛大鬼弯腰扯出谄媚的笑。
“祭主……都在这里了，现在只需要您稍微走两步，去兑换筹码就好。”
“不急。”厉炅盯着地上打牌的鬼怪，“梭哈”的规则他已经熟悉，这种简单的游戏押上堆积如山的筹码似乎就会很叫人激动。
但厉炅对此更多是对简单游戏的胜负欲，他不能理解这种行为附带的疯狂。
只是一副牌而已，只是一盘游戏。
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拼命赌上所有，亲手堵死后路。
怎么想都让厉炅难以理解，并感到迷惑。
“情绪越来越少了……”
厉炅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不能靠失忆强行给自己脑子里加点情绪逻辑之类的东西，厉炅对外界的情绪感受直线下降。
他打了个哈欠，手指敲击椅子扶手，金属和指甲的撞击声很清脆。
应该加快速度吃掉阴面了……
嗯，这些赌局也可以玩一玩，不，还是看别人玩吧，厉炅不相信自己的运气，掀桌子又显得他很玩不起。
旁边，见厉炅没站起来，没有表示，皮毛大鬼也只能看好地上的活人，并且默默降低存在感。
它告诉厉炅活人都在这里，但却没有全抓过来……它只是抓了一些好抓的，不想费事去找。
那些散落的活人可还能钓出玩家呢……
现在，皮毛大鬼观望着厉炅是否发现了这个问题，并打算如果他发现了就立刻告罪。
最后，在厉炅注视下的鬼怪终于结束这一局难熬的牌局，它们相互支付筹码。
这时，厉炅才转头盯着旁边默不作声的林阙，理所应当命令道：
“你去换，然后上桌，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