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什么吃？
林阙毛骨悚然，更加努力想爬起来。
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无论林阙用多大的力气都爬不起来，他连话都说不出。
虽然直觉提供了寻找拘灵的方向，但好像并没有提供让林阙活命的方向。
很快，林阙眼前那一角属于厉炅的裤脚和鞋慢腾腾挪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惨白苍老的尸体脚腕和黑布鞋。
“好…吃这个……都好…咦……这个，不是女娃娃？”
苍老的声音显出几分疑惑，但没几秒，它就在林阙的惊恐中丢掉了那些疑惑。
老太婆伸出鸡爪似的干瘪的手，揪起了林阙的衣领，浑浊的瞳孔散开的眼睛盯着林阙的脸打量。
“肉嫩……可是没有女娃娃嫩，他不好吃的啊……”
听到从那张近在咫尺的，皱巴巴的嘴里跳出了冷酷无情的话，根本动弹不得的林阙什么都做不了。
槽啊！
不管来多少遍，林阙都无法完全平常心对待这种无能为力的玩命场景，他吓得在心里胡言乱语。
然而，哪怕心里胡言乱语，林阙仍然试图思考，寻找活命的办法，只是完全动不了的状态，让他的一切想法都显得非常无力。
妈的！林阙发誓，要是这次能活下来，他一定要送自己荒野求生！
肉很嫩这个夸赞谁爱要谁要！
“不好吃？”厉炅的声音听起来很诧异，很疑惑，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什么。
“对啊，肉比小姑娘老……”
老太婆干瘪的嘴唇蠕动，看起来好像没有牙，又好像是没有嘴唇，只有一片在动的牙……
它伸手，将动不了的林阙的脑袋掰向厉炅，只听脖子“咔”一声脆响，老太婆险些没直接把人类脆弱的脖子扭断。
林阙的视野终于转变方向，而且扩大了许多，将这间简陋的屋子收入眼底。
“簌簌……”有柴火在烧，昏黄的火光投射在寥寥几张人脸上，模糊又让人眩晕。
木桌木凳，柴火灶台，很朴素……他还看到倒在灶台边头发凌乱的拘灵，少女脸被割开了，唇边全是血，一截红艳艳的肉在灶台上跳。
第二个失踪的江颜则在角落，她被一团红绳绑着，蜷缩成一团好像已经昏死过去，头发糊了满脸。
除此之外，江颜朝向外部的双手十指扭曲，缠着另外的一团红线，仿佛在翻花绳。
没有李熄，哪怕林阙抓得再紧，他也没有跟进来。
本来四个折两，现在折三个了……林阙无话可说，只能艰难地动一动面部肌肉。
一旁坐在凳子上的厉炅视线在林阙几近于等死的表情上停留片刻，随后迷茫道：
“阿婆，这真的是可以吃的吗？刚刚那个会说话……这个好像很通人性？吃了感觉怪怪的，要不……放生？”
通人性？放生？
林阙眼神肉眼可见的呆滞，但他立刻反应过来，现在这个厉炅很可能是他第一次见到，或者稍微早一点的状态，虽然不是人，但还挺……善良？
一时间已经说不清是喜悦、激动，还是复杂……这种临死前给点希望的事情发生太多次了，林阙只剩下麻木。
但再麻木，命还是要的，林阙努力扯出一些类似于惊恐、哀求的表情，然而他的估计好像出了偏差，
林阙只从厉炅那里得到一句：
“阿婆，他脸……瞳孔也抽筋了！”
“啊…阿婆瞅瞅…没有啊……”
老太婆很疑惑，它拖着林阙递给厉炅，厉炅又抓着林阙的衣领把他揪起来，仔细看了看，最后肯定道：
“现在好像是没有抽筋……可能不健康……他看起来也确实没有刚才那个好吃。
话说，阿婆，他是怎么进来的？”
“阿婆不晓得…你想吃……”
“不吃。”
厉炅拒绝，然后松手，任由林阙摔在地上，完全动不了的人无法躲避，只能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
“他看起来还是脏，阿婆，先洗洗，做饭的话是不是要把皮扒掉……”
话语远离了些，林阙能看到厉炅在往旁边走，逐渐靠近土砌的灶台。
随着“锵——”一声，厉炅从灶台上取了一把尖刀，他站在屋子中央，端详三个人类片刻，随后把刀递给尸体一样的老太婆：
“阿婆，我好饿，你看着挑吃哪个吧……不过，我看他们还是不太像是能吃的样子……而且感觉没什么营养，尤其是那个。”
厉炅说着，神情有点恹，他指了指江颜，“又没营养，看起来感觉还很讨厌，我想把她丢出去……”
“那个最嫩……”老太婆瘪着嘴，满脸干枯的皮囊皱在一起，显出树皮般的老朽。
地上的林阙听出一点门道：厉炅只是饿，他不在乎自己吃什么。
不等林阙思考这点信息能为自己筹谋什么，厉炅又对自己先前的话改口了：“那个最不好吃对吗？不放生了，把那个给‘我’吃……”
什么？
林阙一时间没听懂，但厉炅很快走近，蹲下，他把林阙抓起来对着自己，耐心跟“食物”解释：
“有其他‘我’也饿了，‘我’总是很容易饿，阿婆说的‘好吃的’我不想给他们，所以我决定把不太好吃的，比如你，分给外面离我最近的‘我’。
嗯，他在门口转了好久，感觉他要冲进来打我了，我肯定打不过的……”
解释完，厉炅表情认真又耐心，他向林阙强调：
“阿婆说高兴的肉会好吃一点，你现在可以晚一点死，你应该高兴。”
言下之意：你应该让我觉得好吃一点。
顿时，林阙像拘灵一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虽然同化源逻辑有问题是正常的，但厉炅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吃别人，还要别人自觉变好吃的混账话？
惊愕不过一瞬，林阙瞳孔一张，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外面有转了很久的“厉炅”，那没跟进来的李熄……
林阙心里发苦，他以为是四个死三个，原来是全军覆没吗？
“沙沙……”
是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
厉炅站起身，把林阙抓起来，因为懒，他甚至没有整个抓起来，林阙的身体一半悬空，一半被拖着走。
“吱嘎——”
厉炅推开门，在把林阙丢出去之前，还认真叮嘱了一句：
“记得和‘我’问一句好，嗯，你应该和他说‘晚安’！天这么晚了应该睡觉。”
林阙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丢出去，而厉炅毫不留恋地关上了门！
“呼——咳咳！”
狠狠摔在黄泥地上，林阙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他深吸一口气，打算爬起来寻找李熄。
谁知，林阙刚一抬头，脸色又是一僵——没完没了了是吧？
映入他眼帘的是不远处一角暗红的祭袍，那角袍子在旁边一点点擦过，停在心态炸裂的林阙面前，把他提了起来。
恹恹的话语嘟嘟囔囔。
“月亮没有了，好饿，还是想吃月亮……啊……这是什么？
好像是‘我’给的？好奇怪，‘我’给我什么……吃的…邻居？”
红色的身影似乎犹疑着，他缓缓把林阙放下来……
这一瞬间，林阙的嘴比脑子快：
“厉哥！里面吃东西不叫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