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歹客殇刚踏进门内，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白幡和灯笼交错成残影，回过神时他已经坐下了。
笼罩在黑雾中的零号坐在对面，它手里捏着一只长烟斗，一只残破的白灯笼立在桌面上，破开的纸糊面里，烛光跃动。
“你来了。”零号陈述。
歹客殇点点头，让自己表露出敬畏，然后双手捧过零号推来的茶，轻声应道：“我来了。”
黑雾沸腾，“咕嘟嘟”顶着茶盏杯盖，清脆的瓷器撞击声伴随着风声呜咽，在被蛀空的木头间回响，像低语，又像嚎哭。
人类捧着的双手上，一道道溢散出的黑从不断晃动的杯盏缝隙间倾泻而下。
“嗒。”歹客殇只默默捧起，像是寻常茶水一般抿了一口，然后喟叹，哪怕他什么味道都没喝出来。
黑雾间一片沉默，零号不语，歹客殇也沉得住气。
良久，零号转了转手腕，将长烟斗末端送进残破灯笼间的蜡烛烛火上炽烤，簌簌的火焰燃烧声混杂着隐隐约约的惨嚎。
零号缓缓开口。
“想问什么？”
“容我组织一下语言，您知道的，我只是一个转述者，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歹客殇仍旧捧着茶盏，浅浅笑着，脊背的肌肉却已经完全绷紧——他是第一个见到零号的不错，但这不代表他和零号真有什么交情！
该恭敬还是得恭敬，活命嘛，不寒碜。
零号不置可否，只是敲了敲桌面，以示催促。
“我们的第1个问题，如果您愿意回答，可否告知几个月前，游戏失控的原因？”
歹客殇说话间，警惕地竖起耳朵，凭借出色的听力不断探听周围，只要零号一有不对，他就会立刻收回这个问题，然后谢罪。
“游戏……失控？”
零号偏了偏头，似乎有些疑惑，不过两秒，它吸了一口黑雾，笑了。
“不，它没有失控。”
“没有失控？可……”
“谁告诉你危害到你们的就是失控？”
零号仿佛千万人共语的声音似乎有些厌倦，又有些嘲笑，它手肘支了支桌面，
“你们口中所谓的游戏本来就是两面力量揉杂的结果，它是媒介，是通道，它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两面进行顺利的……交换。”
“它不会失控，也不会消失……至少失衡前是这样。”
“失衡？”歹客殇抓住零号话语的关键点。
“是的，失衡，平衡，万物都得平衡，平衡下才有生机，所有失去平衡的事物都将走向毁灭，阴面、阳面、我……还有他。”
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零号有意遮掩，歹客殇听不清楚，只能在心里揣测。
“呼——”零号将烟斗凑到嘴边，轻轻吸了一口，黑雾顿时从五官中溢出。
凄厉的惨叫迸发出来，带着无数童声的声线。
歹客殇没问零号为什么把童声大鬼填进烟斗，他静静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游戏嘛，一定要为它的突然扩大寻找原因的话，为什么不问问你们自己呢？”
零号手指撑了撑脸，坐姿仍旧端正。
说出的话却不亚于平地惊雷。
“你们有没有想过，几千年的探索，已经扩大了阴面和阳面的交换量呢？”
不等歹客殇反应过来，零号忽然笑了，古怪的笑声在酒楼内部回撞，它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客人，笑得前仰后合。
“信——息——”
“你们的探索，你们的研究，你们的思考，你们的救援，你们一切一切试图去了解阴面的行为，都在进行信息的交换。
你知道它，它也就知道你，你获取它，它也就获取你，拿的越多，给的越多——”
“积少成多，只是一次通道的扩张罢了，贪婪啊……”
“咕嘟。”歹客殇喉头滚动，赶紧填进一口茶水，等零号不笑了，他才小心询问：“这种被扩大的交换……还能缩小回去吗？”
“能啊，可你们做不到……”
零号语气不明，它在歹客殇询问怎么做之前，一扬烟斗，抛出一团无形无质的东西，而后岔开了话题。
“吃面吗？我请你？
刚捉了一只娷锣河的大鬼，手很多……”
“感谢您的慷慨和好意，但我胆小，局里还等着答案，恐怕是不敢过多逗留。”
歹客殇眼皮直跳，虽说零号的汤材五花八门，不一定喝出事，但喝出事的在游戏里死了也没人知道啊！
反正按照娷锣河的生机特性，那里的大鬼熬的汤，他肯定是无福消受……
“那便快问。”被拒绝，零号的语气骤然不耐起来。
“第二个问题，我们想知道，为什么异常重叠越来越频繁，而阴面和阳面的地域似乎也不再对应了。”
“频繁……让我想想，哦，正常，阴面察觉到自己被打了，没有脑子又找不到打自己和吃自己的东西，所以从阳面找补罢了。”
零号随口回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两面地域不对应……谁告诉你们两面应该是对应的？阴面本就混乱，如今只是从相对的稳定回归正轨罢了……
不过这正轨，对你们来说应当不是好事的，阴面的正轨，自然与阳面相对，阳面温和，它就暴戾，阳面平和，它就争斗……”
听起来不是好事……歹客殇捧着茶盏，缓缓呼出一口气，却在零号说出下一句话时瞪大了眼睛。
“它将吃掉阳面。”
“吃掉？”
“昂，吃掉。”
零号扯开自己乱动的头发，靠在椅背上，眯了眯眼睛，
“不用担心，混乱是平衡的一环，也是未知的前兆，阴面和阳面本来临近失衡的边缘……但有东西盯上了阴面，所以现在不一定了。”
“现在，阴面保不保得住自己……还两说呢。”
有东西盯上阴面……是什么？
“厉炅”吗？
歹客殇张嘴想问，零号的话刚好继续下去，它又丢下一个重磅的炸弹。
“阴面和阳面的交错……让力量变得温和，又能最大程度抵御阴面……你们的力量不错……好好练，好好拿。
过段时间，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什么？
歹客殇话未出口，零号已经自顾自讲了下去。
“阴性和阳性的力量是平衡……不论是阴阳面的平衡被打破，还是单纯阴面的平衡被打破……
不用太久，你们都将失去获取力量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