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
厉炅骤然感到思维滞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转了转眼珠,空洞的红眼睛望向周围莫名其妙平息下来的场景。
河神娘娘几乎不动了,它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或许是觉得自己完全逃不掉……
墓室的坍塌更加明显。
水声越来越少,越来越弱……
在昏暗的墓室间,刺目的白光如入无人之境,将这里围封起来的车辆带有醒目的警告标识,高楼大厦……
好奇怪,能看见,但他们好像看不见我?厉炅费力思考,本来连贯的思绪,重新卡顿起来,他一时间不适应了。
眼前一黑,墓室和现实的怪异场景在眼中相互更替交叠,速度越来越块……
厉炅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不再试图从自己的记忆里找答案,而是把自己丢到一边的,其他“自己”的记忆翻了出来。
没有错,绝对是阳面分管局的东西在造成影响!
“特殊异常……遏制战略级武器……等级绝密?”
厉炅顿了顿,那东西不是刺激阳面,压制阴面,方便分管局成员撤离的吗?他的思维怎么回事?怎么也会被影响?
他不该被影响!
几乎在意识到的瞬间,厉炅的手比脑子更快,直接虚幻,穿进颅骨!
原本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的屏障居然像纸一样,一戳就破——那是阴面的力量,难怪它们不听话,难怪之前取不出来……
思维滞涩,一直到指尖触碰到铜钱和纸的材质,厉炅都没反应过来。
“叮——”
铜钱发出刺耳的嗡鸣,
在仿佛洞穿脑海的响动之余,纸张也“唦啦”作响……
厉炅开始头疼了,这让他更加烦躁,有些虚幻的手直接攥着那两样东西掏了出来!
“叮!”
“刺啦——”
铜钱落在地上,黄符被厉炅随手撕碎。
摒除了影响,厉炅却并没有感到脑子清明多少,反而更乱了。
意识里翻腾着一股股庞杂的信息,一段段连续或不连续的记忆,加上一贯被遏制的思维如今亢奋又活跃!
这一切就像无尽的碎片在脑中不断闪烁,相互撕扯,无休止地纷争!
厉炅忍不住伸手摁住额头,喃喃。
“我怎么会在这儿?”
“戾王墓……我……”
“唰——”
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攥住了一把生锈重剑的剑刃。
厉炅卡顿着抬头,空洞的视线落到几尺外身着破败的王袍和琉冕的古怪骷髅上,那骷髅身上的气息也同样越来越弱。
戾王墓,戾王……
终于舍得出来了。
“等等……为什么我会想……”
没消化完记忆和信息的厉炅还没反应过来,镶金嵌玉的枯朽骨架一抽手,厉炅手上本来就没攥多牢的剑刃被抽走。
厉炅茫然地看了看毫无损伤的手。
一时间很不确定戾王究竟是不是要打自己,这完全破不了防。
“河神娘娘,没有东西可以脱离阴面!阴面的力量被全盘削弱,他必然也受到影响,杀了他!”
骷髅仰头高声道,不知它做了什么,散开的鲜红下,血水沸腾起来,河神娘娘收回了自己拼命想要逃走的意识,原本收拢做一团的触肢再度展开……
于是戾王缓缓从袖子中掏出一方印玺,骷髅扯出笑脸。
白玉青铜,捧到厉炅面前。
“祭主……收下吧……”
祭主,上路吧……
笑弧越张越大——印玺是对金钱权利贪婪的事物集合,是真正的戾王墓,是阴面和阳面力量的显化……只要厉炅收下,他就将是“戾王”!
枉弑城和常刘山都没有让厉炅融入,阴面和阳面自然不能通过这些途径吞噬他,但现在……
知晓厉炅现在不甚清醒,面庞扭曲的泛黄骷髅属于嘴的部分越开越大,几乎把脑袋扯成两半!
张狂的笑声充斥整块勉强未被血水填塞充斥的区域!
“吵死了!”
出乎戾王的预料,厉炅并没有伸手接印玺,他甚至抬手一挥,把那块实质上非金非玉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滚……”
厉炅的手指仍然摁在额头上。
这种情景,非但没让戾王恐惧,反而让它疯癫地捡起印玺手舞足蹈起来。
“哈哈——祭主……为什么不收?因为您现在……无法抵御这东西的影响吗?哈哈哈——”
戾王把那块印玺往厉炅手里塞,笑声带着霉味儿,忽高忽低!
厉炅垂着头,直愣愣的没作出反应。
“咕啾……唧……”
古怪的挤动的水声越来越重,漆黑的触肢逐渐包裹整座戾王墓。
河神娘娘的躯体吱嘎乱响……
机会……这是它唯一可能逃跑的机会,但也是唯一可能杀死厉炅的机会……因为现在在施压的……是阳面!而不是大鬼单薄的力量!
“咔……啪嗒……”
那些触肢挥舞着,黏腻的声音令人作呕,它们眼看着就要触及到厉炅……
河神娘娘急不可耐地靠近厉炅,已经来不及思考为什么戾王不断往厉炅手上塞东西都塞不进去了,它只能盼着周围对厉炅的影响更重一点,再重一点……
厉炅和阴面如此相似的力量,合该受阳面的影响比它们都重!
“咔!”
一直垂着脑袋的鬼怪忽然抬了头,神色与先前截然不同,那双鲜红的眼睛盛满了某种无法言说的戾气。
“很吵,没听见吗?”
与那句话一同吐出来的,是几个拗口的音节。
“啊啊啊!”
庞大的触肢刹那间断作一团,河神娘娘爆发出一阵尖叫,几乎瞬间就选择了放弃击杀,断尾求生!
那几个音节是它的真名!
真名唤醒了河神娘娘被贪婪蒙蔽的意识 ,它从没有体会到自己像现在这么接近死亡——厉炅想起来了!而他身上的气息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削弱!
刚刚气息的混乱全是假象!
“咕咚!哗——”
庞大的黑影沉进血水,河神娘娘的躯体不断破损,它在自残,试图丢弃一切不必要的部分,只让主体意识脱离!
“跑那么快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厉炅语调一转,多了笑意,懒洋洋的,他放下手,拢了拢袖子,斜斜往后一倾。
“哐——”
金玉堆砌成座,陈旧的华丽皮毛作褥。
原本已经四下溃散的鲜红力量温顺起来,编织成网,精准捞出了河神娘娘的所有!
有鳞有角的东西全融作软肉,一团团软肉不断挣扎,相互渗透,相互生长,然后飞快附上一层红……
河神娘娘,在这一刻被彻底同化。
它的挣扎,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厉炅偏头,鲜红的瞳孔转向莫名其妙又哭又笑的戾王,眯了眯眼。
“你好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