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槐宴刚冲出办公室,迎面就是朴斛,他正拼命拽周围的人说话,语无伦次,看起来快要急哭了。
“你们,你们理我一下嘞!”
“你们还记得我吗?”
“不要光顾着走路,看看我,看看我!我手要没了!”
“……”
一声一声带着绝望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但是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那些抱着文件夹的文员,步履匆匆,赶着会议。
朴斛一刻不停地试图吸引他人注意,但最终的结果是被所有人略过……
容槐宴久违的有点头皮发麻,但不是因为朴斛,她甚至无法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那个头发五颜六色的家伙身上。
现在更容易被容槐宴注意到的反而是朴斛背上,头顶上那个壮大的影子——无毛的,半人半兽的脸、蛇颈,它小臂那么长的锋利爪子还卡在朴斛脖子上,数根半腐烂的细长尾巴缠着朴斛的四肢和躯干……
胡仙儿的这一部分,它佝偻着脊背,像老人,又上抬着眼,像会所里的女人,而脸颊和颈侧堆起的肉,又让它看起来宛如肥硕的婴儿……
和之前那个不一样了。
是新的一部分。
容槐宴抽枪,抬起,瞄准。
“砰砰砰——”
枪弹穿透佝偻的影子,炸开墙体!
没用。
“……”容槐宴没办法逼迫自己完全想起朴斛,也无法把注意力集中上去,她只好迎着那个怪异影子裂开的嘲讽笑弧,一字一顿。
“朴斛,跟上我,去找能救你命的人。”
……
高耸的环状建筑,周围全是玻璃和灯,大白天的,霓虹灯也没有关掉,向外挥洒着脆弱的光芒。
车流绵延的道路旁,草坪绿化带上,摆着一个小小的摊子,带着细边墨镜的年轻摊主坐在摊子上,他旁边是一杆旗,上面写着八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官方机构,科学算命。”
摊子只是一块摊在地上的布,它朝向道路的一边还写着另外八个大字:“童叟无欺,概不赊账。”
就这么个宣扬封建迷信的摊子,也不知为什么,居然没被城管赶走。
“大师!大师,你看看我这签,我今天表白能不能成啊?”
摊子对面,一位头发蜷曲的青年一手抱着一捧花,一手紧紧抓住自己中的竹签还有摊主的手,神情忐忑激动。
“啊,昂,你先放开我,我仔细看看啊!”
摊主抽出手,精准取走青年手里的竹签,他没低头,而是用手指在竹签上摸索着,边摸边说,“小伙子,戒骄戒躁。”
“我看这签不错,你相关的运道也不错,大抵能成……”
听了这话,那青年高兴得恨不得把摊主连着摊子一起抱起来,甩两圈。
“大师,大师,太谢谢你了,我就知道她是喜欢我的,她果然就是我未来的老婆,你可真是活神仙啊!大师!”
“不对。”摊主打断了青年感谢的话,他摸索着下半段竹签,“这签上下结合,运道急转直下,不是正缘,你也不会成功……”
“妈的骗子!”青年转身就走,抱着玫瑰花边走边嘀咕,“这年头骗子越来越多了……”
在他身后,年轻的摊主撑着盲杖晃晃悠悠站起来,他伸手挽留,不满道:“小伙子等等啊,我算的很准的,你怎么骂人?”
“呸!”青年朝垃圾桶吐了口痰。
等那来算命的顾客走了,摊主才摇头叹气,他没急着收自己的摊子,而是转身面向绿化带另一端的树下。
“所以我很讨厌这种客人,别的客人要么信,要么不信,他们信一半还要骂人。”
“好久不见,容槐宴。”
树下的容槐宴也看摊主,神情复杂。
不过几秒,沙哑的女声回道。
“好久不见,歹客殇。”
“说实在的,歹客殇,你能顶着这个名字这么长时间是我没想到的,套用我今天见到的一个新加入成员的话……”
容槐宴一边往算命摊子走,一边平静复述林阙在了解基础知识时评价分管局战力划分的话,“是带点子中二在身上的。”
“这不是中二。”歹客殇摘下细边圆墨镜,那双有些空洞的眼睛直视容槐宴,表情很认真。
他清澈,温和的声音也很平静。
“我只是平等仇视每一个找事儿的客人罢了,不想算特么别算!”
容槐宴朝歹客殇吹了声口哨:“一次都没准过,还算呢?怎么,宣扬封建迷信还没被抓?上头怎么没把你的摊子砸了?”
“我这小小的摊子惹到你什么了……”
歹客殇开始收自己的东西,不到两分钟,所有东西都收成了一个小包袱,妥帖地背在这个青年身上了。
“还有,容槐宴,你背后那个,是敌人吗?我要杀了他吗?”
“我后面……实话说,我想不起来了。”
“容队,我是朴斛!戴可啥嘞?救救我!我不是敌人!我不是,我快死了!”
朴斛急了,想凑上去,却忽然僵住了身体——他背上的“胡仙儿”感受到了威胁。
“看来他不是敌人,那玩意儿是啊。”歹客殇摸了摸盲杖,抬眼看向朴斛。
在他极度模糊的视野里,朴斛背上张牙舞爪的一团阴影还带血,已经扭曲成了奇怪的几何图形,它和周围车水马龙,还有错位、倒置、镜像的血腥诡异色块融合在一起。
歹客殇张了张嘴,几道栩栩如生的鹰唳瞬间冲出。
“嗥——嘎!”
与此同时,那团阴影惨叫几声,身上多了几个血流如注的大洞。
可还不等它还击,歹客殇口型又变,落雨声,刀剑声,棍棒破空声,烈火焚烧声……
“啊啊啊!”这次叫的是朴斛。
在一阵剧痛中,朴斛瞬间失去了自身的控制能力,四肢都被缠的扭曲,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度别扭的姿势行动。
“噔噔噔!”
歹客殇看着眼前的人时不时消失进阴面的场景中,有时又重回阳面,往自己冲来。
他轻轻敲了敲盲杖,这次没有说话,而是向嘴唇中央竖起了一根手指。
噤声。
那正在飞速靠近的非人影子挣扎着淡化,不断怒吼,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也无法与外界交互!
被控制的朴斛瞬间顿住了,他迷茫地动动手脚,不明白自己怎么又可以随便动了。
容槐宴视线终于聚焦到朴斛身上,但开口却是对歹客殇说的,“你还是习惯先削弱,再处理。”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还是习惯直接开冲,能杀就杀,不能杀就死。”
歹客殇眉头一挑,把细边墨镜架了回去,他盲杖点点朴斛的方向,
“我们叙叙旧,让他回去吧,现在别人应该能注意到他了……虽然他身上的东西只是整个东西的一部分,我可以处理。
但我不能消灭他身上的东西,上头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