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炅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有挪动,他晃了晃木偶,歪头看停下动作的其他人。
刚刚的话厉炅是没听懂,但直觉忽然动了,那就听直觉的,杀掉。
一个玩家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
突然死了个人,村民们很惊讶,它们看看厉炅,又看看那些白皮肤的外来人,嘈杂的人声一时间静止了。
那些金发碧眼的玩家惊愕,忌惮的目光齐齐落在厉炅身上,其中还还带着挥之不去的紧张。
不过数秒,厉炅脖子断面裂开一个弧度,他对那一群人笑了一下——他们眼中只有警惕和紧张,没有痛恨,连愤怒都没有。
哦,都看不惯那个死掉的。
确认没有人想上来找茬,厉炅扫视周围,转身走了。
这一批玩家不好,不喜欢,找找别的。
“哎呦!哎呦!”
厉炅没走几步,稻草人村长不知从何处迎了上来,它气喘吁吁,身子生硬地弯折下去,擦着头上红艳艳的“冷汗”,腆起笑脸。
“贵人,宅子洗好了,您怎么不在门口?”
“随便走走。”厉炅抬眼看它,没问稻草人为什么那么大宅子的清理快得不可思议,这没有意义,他只是又晃了晃手里的木偶。
“诶!走走好!走走好!”稻草人嘴裂的得有半个脑袋那么大,参差不齐的稻草有些漏出来,戳在蓝衣服上。
当着村子里其他人的面,也当着那些外来人的面,稻草人点头哈腰,引着厉炅走远了。
大鬼没有冲上来把他们杀光,那些抱着头盔的人紧绷的脊背终于松了些,最高大的那个金发男人重新把视线落回村民们身上。
“我们……”
“你们别来俺家住!走开!走开!”
不等金发男人开口重新交涉,他就被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凑近啐了一口!
其他村民也七嘴八舌地赶他们,一大片凑近的脸庞见不到半点之前的好客热情,甚至还有人专门跑回家里拿扫帚!
“走开!就知道冲撞贵人,什么东西!”
“这种人要来咱们村住,指不定让其他村子的人笑话!”
“贵人不高兴嘞!滚出去!”
“……”
嘈杂的话语混合着撞过来,锋利的扫把打在身上,明明连衣服都没破,但被抽到仍然会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大片温热顺着衣服和皮肤间的缝隙往下淌。
“闭嘴!”
“咔!”
最高大的金发男人忍无可忍,抽出枪直接抵在一个村民脑袋上,他锐利阴狠的蓝眼睛直勾勾盯着想拖走地上尸体去喂狗的村民。
“把它放下!”
村民们愣了一下,旋即爆发出更猛烈的情绪,它们连推带搡,叫骂!
金发男人当然没什么好脾气,他直接开了枪!
然而“砰”的一声枪响过后,却不是如他预料中的有村民倒下,在金发男人的视野中,被子弹打中的村民仅仅只是微怔,它摸了摸额头,抹下一手的血。
最高大的金发男人当即心里一个咯噔。
那一枪威力绝不可能那么小,按理来说村民整个脑袋都该炸没了才对!
他能想到的,他其他队友也想到了,但还不等这些抱着头盔的人流露出些许惊恐,围拢过来的村民们肉眼可见的更加愤怒!
“打人啦——外来人欺负人啊——”
两边脸颊皮肉下塌的肥胖妇女干嚎。
七八个“人”立即转身往屋子里跑,却不是逃跑,很快,它们举着菜刀,擀面杖又跑回来了,连墙根处沾着泥的锄头都没放过!
“法克!”
红发女人骂了一句,那些村民摆明了要赶他们走,不走就要杀了他们,一行人只能立刻转身逃跑!
坠在队伍最末尾的白眼睛青年最后回身深深地望了一眼村庄和追上来的村民。
在他眼中,被枪打的村民可不只是额角多了个血窟窿,它分明被炸掉了半个脑袋!
但那村民还好好的,就像其他千奇百怪却仍然活着的村民们一样。
呼出一口气,重新戴上头盔,白眼青年紧紧跟住自己的队友——眼睛是天生的,他当然明白队友看到的和自己看到的不一样!
在他的队友们眼中,那些东西有极大可能就是普通的秦洲村民形象。
淳朴,好客,又讲不清道理的村民,顶多现在加个子弹打不穿脑袋的怪异……远比不上大鬼的威胁程度。
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白眼睛青年整个头皮正因为危险的降临而发麻,他弯着腰,努力憋笑,肩膀一下一下颤抖……
“队友”们的背影在眼前乱晃,但白眼睛青年根本不想提醒这些垃圾!
……
与这些玩家逃跑方向相反的道路上。
厉炅已经重新踏入了阴森的宅子。
宅子干干净净,一粒灰尘都没有,也没有半点活人气。
白绫和灯笼,包括那些哭泣的红蜡烛都已经重新规整的摆好,它们并没有被摘下来,因而宅子里仍然阴风呼号,一片森然。
宅子很大,庭院里有湖,有假山,有花园,角落里还有一口枯井。
“咔吧咔吧!”
厉炅手上拎着的木偶挣扎,被拎住的脖子转了180度,它原本一直盯着那些被赶走的玩家,现在看不到了,非常不满!
“这里,这里!”
稻草人和厉炅在庞大古旧的宅子里转了一圈,它一间一间推开门带厉炅逛,完全没有不耐烦,脸上似乎还显得很荣幸。
那些村民也是如此,一口一个“贵人”,虽然它们说话很没有文化,但它们非常尊敬厉炅。
尊敬到厉炅哪怕是眼睛当场瞎了都能看出常刘山不对劲,但那些村民,它们就是咬死了不认识他,逼急了就重复“不可说”!
“贵人,这宅子给您,您好好住!咱村里好!好好玩儿!”
最后,稻草人乐呵呵的,搓着沾满泥巴的稻草手跳走了。
两扇沉重的漆朱大门在稻草人跳出去的一瞬间,就好像有人推动一样,“吱嘎”叫着缓缓关上。
整座大宅只剩下呜咽的风声。
“常刘山的时间也不对劲……”
抬头望一眼莫名其妙黑下来的天,还有浮现出来的密密麻麻眨动的眼珠子,厉炅喃喃,他随便找了个房间,拎着木偶进去了。
宅子老旧,开门时总是吱嘎一声响。
常刘山的时间确实不对劲,但和娷锣河不一样,娷锣河的河面上是不让人察觉的时间混乱,常刘山却是让人察觉,它明目张胆的把不对劲都摆出来!
天色昏黑,硕大的宅子里漆黑一片,只有一块块暗沉沉的白在夜幕里翻动。
“吱嘎——”
门再次开了,厉炅把木偶往外一丢,理所应当道:“看门。”
本来就睡不着,木偶还吵,不把它丢出去今晚肯定没法睡!
木偶不甘心,冲上去,又被踹出来!
“吱嘎——”
门在木偶眼前关上了,关的毫不犹豫,这把木偶气的直冲上去挠门,但厉炅不管它。
纯木质老宅子的隔音不如睡美人的城堡,门却是更沉了,凭木偶的力气还挠不动这漆朱的实木雕花门板。
它发出的声音甚至不如一只老鼠大!
不知过了多久,厉炅一直没来开门,木偶挠秃了自己木头手的尖尖后,才终于放弃了,它坐在台阶上无聊地歪着头看星星。
“咔吧咔吧……”木偶晃了晃身体。
“笃笃笃!”
“咔吧咔吧?”
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奇怪敲击声,木偶来了精神,它站起来,又晃了晃打滑的手脚。
“笃笃!”
微弱的敲击声继续响起,木偶眨了眨眼睛,四处看,最终将目光定格在院子角落长满青苔的枯井。
枯井里正不断传来长短不一的敲击声。
找到目标,滑稽的木偶伸手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当即乐不可支地冲了上去!
“咔吧咔吧咔吧!”
木偶越离越近,枯井里敲击声顿止,旋即变成了轻声的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