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重要的是，如果厉炅信了，会怎么做……
之前被丢进海里的经历虽然惨，但毫无疑问让它们对厉炅的力量和思想产生了质疑。
河神娘娘当时能看出厉炅用的不是自己的力量，勉强和它同一阶级的画中仙当然也能看出来。
画中仙一贯强行在大鬼中维持自己温婉柔和，仿佛雾里看花的行事逻辑，它不会直说，却会表露出一点微妙的态度给东岸的其他大鬼……
而这点微妙态度造成的结果就是，现在的东岸大鬼，都认为厉炅要么力量不如之前，要么行事逻辑柔和了许多。
简而言之，它们现在认为厉炅不再具备极高的危险性！
被视线注视着的厉炅没有理会这些家伙的话，他只是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
“还不出来吗？”
四周的窥视感都有了来源，只有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窥视感仍旧没有来处。
其他大鬼都闭着嘴，火焰噼里啪啦响着，周围影影绰绰……
那玩意儿是想要躲到底吗？
厉炅估计了一下现在在场的大鬼数量，觉得用了铜币也不算亏，毕竟距离歌死海已经很近了，用完铜币刚好拿回自己的力量。
无缝衔接。
“叮——”
厉炅又抛了一下铜币。
“山鬼……麻烦的东西。”
他嘟囔了一句，问魔镜：“我感受到最后一道窥视感的来源是山鬼。”
陈述的语气，有些加重的语调，比起询问，反而更像是要求魔镜表态，和歌死海划清界限。
这种态度，虽然在大鬼中算是友善了，但在厉炅最终的处理行为没有揭露前，也称不上是什么好态度……
火焰中的某些大鬼顿时默默收回了视线，低下头让自己显得更加谦卑。
“当然！就是它在窥探您！”
魔镜应得飞快，它还借着厉炅的问题在镜面中显现出了山鬼的模样。
平时受限于实力，魔镜虽然可以知道许多问题的答案，但当问题涉及到更强的大鬼时，它能否获知答案就只能看提问者和被询问的大鬼哪个强了……当然，这种强大指的是双方各自所有的力量，而不只是身上拥有的那些。
好不容易有窥探其他更强大大鬼的机会，魔镜速度快的很，态度既恭敬又热情。
薄薄的镜面中瞬间显出一片混乱的色块，而在其中，数十只非常显眼的，长相各异的“女子”正在拼命奔逃，它们神色癫狂，一边自残，一边仿佛躲避着什么，甚至互相攻击……
“？？？”
厉炅被手抱着的脑袋一愣，有点看不明白。
如魔镜所说，他确实看一眼就知道那些都是“山鬼”，但是……山鬼这是在哪？
怎么一边逃跑还能一边抽出视线注意他？这么执着吗？
“哈哈！它在您的记忆中……”
魔镜幸灾乐祸，“可能是想要试探您，也可能是胆大包天……总之，它的本能出现了错误，一头扎进了您的记忆，出不来啦——”
魔镜的话刚传出不过片刻，厉炅身上所有的视线都消失了，火焰中的鬼怪齐刷刷低着头，努力抑制自己试探的心思……
难怪刚刚有鬼给山鬼泼脏水，山鬼都没有出现……
“啊啊！啊啊——”
“呜呜——”
魔镜非常好心地连声音一起播了出来，仿佛被拔了舌头般的含糊不清的惨叫和呜咽回荡在山林里。
厉炅上前一步，捧着脑袋看，显得饶有兴致。
他感兴趣的不是山鬼……厉炅试图从那些色块中分辨出自己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但这副模样落在其他鬼怪眼中就不那么无害了，山鬼阴森凄厉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魔镜的镜面里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山鬼失去了所有大鬼本应拥有的力量，被困在不知道什么场景的记忆里，像一只弱小的猎物一样挣扎。
而它想试探的存在正在旁边抱着脑袋，看得兴味盎然。
同为大鬼，山鬼还比它们更强，不需要代入，其他鬼怪参与感直接拉满。
而且它们不约而同地认为这是厉炅在拿它们这些“弱小的东西”寻乐子……不然何必拿最强的山鬼开刀，还迟迟不弄死。
原本试探的心思完全烟消云散。
被灼烧的鬼怪们觉得站着不安全了，它们犹疑着，有一些缓缓跪坐下去，比如伥鬼。
那只老虎倒是直接，它趴下了。
厉炅没注意它们，他攥紧那枚黄铜钱币，拧着眉，从尝试看清楚那些色块变为尝试从山鬼的长相装扮来判断一些自己的记忆。
都失败了。
不知道是失忆的缘故还是魔镜故意为之，镜面上放出来的场景，凡是厉炅的记忆，一点都没透出来，只有糊到什么都看不清的色块。
山鬼也是，几十个形象全是厉炅的街坊邻居和那些见过一眼的玩家，完全没有更早见到的。
色块中的那些“女子”自残的幅度越来越大，相互攻击的手也越来越狠……
“求您……饶我……”
一只“女子”双手掐住另一只“女子”的脖子，它面目狰狞地一边求饶，一边拧下了手边的脑袋。
然后大笑着去攻击另一只“女子”。
大鬼的所有攻击手段在镜面的场景中都没有得到体现，山鬼就好像真的变成了厉炅记忆中的那些形象……还是没有力量的版本。
“求您！饶了我！”
“我愿意给您当仆人！哪怕直接杀了我取乐也好！我不要死在这里面！”
“让我出去！求您！让我出去！”
“我不要待在您的记忆里，我这种东西只会玷污您的记忆，让我出去吧！求您！”
那些“女子”疯疯癫癫，有的一边求饶一边大笑把自己的手脚拧了下来。
它们互相交换着头颅和肢体，还玩起了类似击鼓传花的游戏，直到没有温度的尸体也彻底倒下。
山鬼显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厉炅看着，感到无聊，而且厌烦。
总有一些东西要冲上来找麻烦，找完麻烦又求饶或者逃跑，很烦的！
之前的小红帽是，撑船人是，现在的山鬼和还被火烤着的东西也是……
它们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一定要过来找麻烦！
厉炅想着，回过头去看那些在火堆里瑟瑟发抖的东西。
它们是装的……
直觉给出这个答案，让厉炅更烦了。
来自山鬼的，从记忆里延伸而来的窥视感还没有消失。
厉炅呼出一口气，抛了一下铜钱。
他重新看向镜面，有些恍惚。
张了张嘴，厉炅跟着模糊的直觉，随口道：
“从我的记忆里出来，然后杀了它们。”
镜面中的山鬼形象蓦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