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现实,一片由众多老房子构成的小区中。
“咚咚咚。”
苍老的手指用力敲在实木门板上,发出富有节奏的敲击声。
“就来。”门内传出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还带着困倦,懒洋洋的。
没多久,木门从内部被打开,外界的光投进房间,反而托出其内部的晦暗。
杨沉雎身上衣服的褶皱还没理顺,袖口挽着,显然是刚起床就来开门了。
他低头看敲门的老妇,扬起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霍奶奶,吃了吗?”
“吃了,吃了!”瘦小的霍奶奶满脸褶子都笑成了一团,那叫一个开心,她搓了搓手,跟杨沉雎拉家常。
“平安啊,你吃了吗?”
“没呢,刚睡醒。”
“平安啊,不是奶奶说你,年轻人也不是这么个造法呀!饭得吃,得吃!”霍奶奶不满。
“嗯呢。”
“平安啊,现在饿出毛病来,以后遭罪的喽。”
“嗯呢。”
“平安啊,年轻人别总整天待在家里耍手机电脑,多出去走走,身体好!”
“嗯呢。”
霍奶奶唠唠叨叨,杨沉雎都笑吟吟地点头应下,主打的就是一个耐心。
至于听没听进去,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另讲。
唠叨了许久,霍奶奶突然有些疑惑,她问杨沉雎:“平安啊,今天没上班呐?”
“前几天晚上没盖被子,感冒了,正好工作有点累,就多请了几天假。霍奶奶进来坐坐?”杨沉雎打开灯,让出门。
“不用不用!”老人连连摆手,说:“平安啊,你看你这过的……有女朋友了吗?”
杨沉雎有些诧异地看这位同小区住的老人一眼,旋即又笑弯了眼,他伸手抓头发:“没有喔,事业上升期,没时间谈恋爱。”
“话不能这么讲!我和你说。”霍奶奶一拍大腿,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周老头的孙女过几天要来看他了,小姑娘俊得嘞,还是事业编!”
“霍奶奶,你都没见着人就开始夸了?”杨沉雎摇摇头,眼里显出无奈。
“嘿!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怎么就没见着了?周老头这两天棋也不下,鱼也不钓,就光举着他孙女的大头照满小区炫耀呢!”霍奶奶嚷嚷起来。
“霍奶奶,你大清早来找我是有事情的吧?再说下去待会儿事情又想不起来了。”
“呀!”
听到杨沉雎提醒,霍奶奶一拍脑门,惊叫,“你瞧我,都忘记了!我儿子说今天没法接我乖孙儿,小娃子周六大早上才放学嘞,那天杀的学校!老太婆我不识得路啦,锅里还炖着东西,走不开……”
说到这,老人又搓了搓手,请求道:“平安啊,你看你这方便吗?”
“好啊,我刚好也出去有点事。”杨沉雎应下。
送走了笑呵呵的霍奶奶,杨沉雎转身回房,他找出病历本之类的东西塞进包里,又拿起那副金边墨镜架上,背着包出了门。
走在街上,凭借眼镜类型的不多见,杨沉雎收获了许多奇异的视线,他面不改色,从容地在人群中穿过。
平心而论,杨沉雎不大喜欢金边墨镜,又花哨又惹眼,但其他墨镜的款式他更不喜欢,普通的有色眼镜又不能完全遮住眼睛。
当然,他可以选择不戴……但要是真这么做,杨沉雎估计自己那是想回精神病院了。
脚下没停,杨沉雎目不斜视,独自走在别人如果看见会觉得惊悚至极,而他习以为常的景象中。
街道上,暗沉破败与多彩繁华,人潮汹涌与空无一物,阳光的璀璨和渗人的血色都被杨沉雎尽收眼中,这些景象有重影,有拼接,有镜像的,有倒挂的……
就像是把现实与游戏碾碎了混合,拌匀了又倒出来乱撒,突出一种扭曲,奇幻的怪诞。
……
“不是幻觉!你们看到直播了吧?我没有幻觉!”白蕖冲周围的医护人员喊着,状态颇有些歇斯底里!
一群医护人员根本不敢靠近她,而分管局招聘的权威心理医生正坐在白蕖身边努力安抚。
没有用。
白蕖颤抖着蜷在床上,根本听不进去话,她的思维能力也像被什么东西搅毁了。自己走不出来,别人又无法介入,整个人处于一种心理极度敏感的状态。
最终,心理医生站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穿着分管局制服的人从门口走进来,挥手让他们都出去。
然后,那人也一起退出去,给白蕖留了一点冷静的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门口传出一声短促的“周队!”
周鹘推门而入,板正笔直的身躯径自上前,坐在病床上。
她凝视自我封闭的白蕖,轻声说:
“你看到的不是幻觉。”
这句话心理医生也说过,白蕖没反应。
周鹘继续道:“你的情况我们不是第一次遇见,只是很多人没有那个权限查阅档案罢了。”
白蕖把手从耳朵上放了下去,眼神空洞又迷茫,她缓缓抬头看周鹘。
“好奇怎么突然宁静下来,脑子里能听进别人的声音了?”
周鹘说着,摇头,“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介于你的特殊,我替你打了报告,已经获得许可可以适当透露给你一部分信息。”
周鹘伸手,将一张材质特殊的卡片放在白蕖手边,一直耐心等到她彻底回神,才继续说下去:
“你其实完全可以信任局里的,下面的人不理解,就向上打报告好了……分管局远比你想象中知道的更多。
现在在役的作战部门第三支队队长曾遇到过与你相同的事情,即只有本人才能看到的敌人,三队队长和对面交锋了好几场游戏,作战时间拖了好几个月才解决掉那个敌人,或者说,掌控了那个敌人。
嗯,那是一把电锯,由一双手持着的电锯。”
周鹘努力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告诉白蕖:“只有一双手。”
白蕖脑内全是那双鞋,闻言激动起来,她咽了口口水,炽热的眼神盯着周鹘,哑着声音问:“我该怎么摆脱它?”
“不是摆脱,是压制,是杀死。”周鹘摇头。
“它能无视游戏的机制,又不被他人看见,就是已经和你连在了一起……你不明白吗?只有玩家的物品才不会被游戏主动展示!”
白蕖呆滞道:“我,没有使用,所以游戏不展示?”
“对。”周鹘又拿起那张卡片,塞进白蕖手里,抿直的唇开合,“它离你越来越近了,你没有能力独自处理这件事,下一场游戏,我会和你一起。”
“白蕖,干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