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门答剌国,一处港口附近。
上万苏门答剌叛军冲出树林,直奔港口而来。
港口的郑和船队已经收起船只与栈桥之间的踏板,船上的水手们正忙着收起船锚、升起船帆。
刚刚收到船队的消息,离岸边不远的大明“官厂”还没来得及关上木栅栏的大门,也还没来得及升起吊桥。
“报——”一声长长的报告声从身侧传来。
一名哨兵抱拳禀告:“禀郑指挥使与两位正使大人,官厂方向升起求救的狼烟信号……”
“官厂遭袭了?”郑和有些疑惑地看向郑海。
“我们不是已经向官厂那边发出告警了吗?他们怎么没有防备呢?”王景弘也扭头问郑海。
没有立即回复两名正使大人的问题,郑海抬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望向岸边官厂的方向。
官厂的栅栏大门没有关起来,护城河上的吊桥也没有收起来,角楼上升起了黑色的狼烟。
狼烟是大明边关用于求援的信号,设置在南洋的官厂也沿用了这种方式。
在狼烟升起不久后,一队队手持兵器的苏门答剌叛军冲过吊桥,杀向官厂的大门。
透过单筒望远镜,郑海看到,官厂城墙上不断射出箭矢,射向城外的苏门答剌叛军射箭。
“两位正使大人,官厂那边局势危急,我们要派兵支援他们。”
郑海将单筒望远镜递给郑和。
王景弘一脸诧异,急忙问:“辅国公,您为何要突然改变计策?之前咱们不是已经定下计策,要等苏门答剌国国王遣使来邀请,再决定是否出兵吗?”
“局势有变,咱们的官厂怕是等不到苏门答剌国国王的援兵。”郑海也有些无奈。
原本他们认为,只要船队离港,叛军们就没法袭击船队,又缺乏攻城器械,他们不能攻打防守严密的官厂,自然会退去。
等到叛军们退去,苏门答剌国国王自然会派遣使者来慰问和邀请大明出兵。
到时候,大明船队再出兵协助清剿叛军,那就出师有名了。
可万万没想到,作为船队后勤补给基地的官厂竟没有及时收起吊桥、紧闭城门,使叛军有了直接从城门攻入城内的机会。
不用调查,郑海都能猜得出官厂城门没来得及关上的原因。
城中一定有苏门答剌国叛军的内应,双方里应外合,这才使守军措手不及。
郑和将单筒望远镜递给王景弘,扭头询问郑海:“小海,你觉得,眼下咱们该怎么办?”
“暂缓离港,直接反击。”郑海的回答简短有力。
王景弘放下单筒望远镜:“辅国公,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引起苏门答剌国的误会?”
郑海一脸威严:“他们敢袭击官厂,那就是公然与我大明宣战,有什么好误会的?”
“本官还是觉得,之前的计划更为稳妥,”王景弘望向一旁的郑和,“郑正使大人,您以为如何?”
船队统帅郑和瞥了一眼郑海,又望向王景弘,没有回答。
郑和知道,王景弘不同意郑海的建议,希望自己能支持他。
“小海,还记得锡兰山国那些战死的将士们吗?”
注视着郑海,郑和一脸严肃。
“对啊,辅国公,咱们可不能拿大明将士的生命去冒险。”王景弘在一旁附和。
锡兰山国之战,郑海自然记得,那一次血战,他险些就死了。
那一战,大明军队是赢了,还俘获了锡兰山国的国王,可大明使团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许多大明将士死于异国他乡。
“我记得,他们是为大明而死,是为我们而死,我没有忘记。”郑海郑重地回答郑和。
“那你还坚持出兵吗?”郑和再次询问郑海。
“正使大人,我们必须出兵,否则,官厂将会被敌人占领,我们留守那里的官兵将会被敌人屠戮。”
郑海单膝跪地,对郑和抱拳:“下官恳请正使大人,准许末将出兵解救官厂!”
王景弘使用官职称呼郑和,以示他代表大明使团的第二正使的身份,代表大明朝廷提出建议。
郑海同样以官职称呼郑和,以示自己也是就事论事,是为大明着想,是代表大明的利益。
见郑海如此,郑和扭头看向王景弘:“本官同意出兵,王正使,你意下如何?”
虽然王景弘只是第二正使,但郑和知道,他是皇帝陛下派来制衡他与郑海的。
如果得不到王景弘的支持,那事情会很麻烦。万一王景弘突然掏出一枚陛下的令牌,推翻出兵的决定,那就很被动了。
“本官能体谅辅国公希望解救同袍的心情,可辅国公您别忘了此行的目的,”王景弘依旧有些担心,“岸上的敌人可不少,万一咱们一个不小心,在这里折了人马……”
“王正使是怕我打败仗?”
“辅国公,您的本事,咱没话说,可打仗毕竟是要死人的,”王景弘补充道,“您说,咱们马上要返回大明了,在这节骨眼上……”
“王正使,这次我只要一千兵马,”郑海打断王景弘,“而且,我保证尽量避免我军将士的伤亡。”
“只要一千?”王景弘竖起一根手指,有些不敢置信,“辅国公,岸上的敌人至少有一万,您真有把握?”
“有,我有把握,”郑海斩钉截铁,“我亲自指挥这一千人。”
“什么?!”郑和很惊讶,“小海,你要亲自领兵上岸?”
郑海点头:“要救援官厂,那就必须率兵上岸,我去更有把握。”
仿佛想到了什么,一直在沉思的王景弘突然道:“本官同意辅国公出兵。”
港口中的郑和船队停了下来,风帆再次降了下来,仿佛没有注意到岸边靠近的敌人。
有几艘马船更是直接驶向岸边,从船上重新放下登岸的踏板。
郑和宝船的甲板上已经看不见郑海与郑和的身影,只有第二正使王景弘手拿单筒望远镜,观察着靠岸的那几艘马船与逐渐逼近的苏门答剌国叛军。
“王正使,您为何同意辅国公的出兵?您难道忘了陛下出发前的交代?”一名锦衣卫低声询问王景弘。
放下单筒望远镜,王景弘看向身旁的锦衣卫:“望远镜真是个好玩意,你说这么好的玩意,陛下为何不留下来呢?”
锦衣卫被问住了,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再次询问:“王正使,您还没回答属下的问题呢,为何您要同意辅国公出兵?您就不怕他再次立功吗?您别忘了,陛下……”
“不用你提醒,陛下的交代,本官记得!”
王景弘有些不悦:“若非如此,本官怎么可能同意辅国公去送死。”
“您是说……”
“一千打一万多人,若是你,有把握打赢吗?”王景弘瞥了锦衣卫一眼。
“属下没把握,”那名锦衣卫微微低头,随即又抬起头,“可辅国公却不是不可能。属下听说,上次下西洋,辅国公就以区区两千兵马打败了锡兰山国数万兵马,还生擒了该国国王。如果这次……”
“本官听说,辅国公在锡兰山之战险些就丧命……”
“可王正使,万一,”那锦衣卫犹豫了一下,“万一辅国公又出奇制胜,那……那,您回去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叹了一口气,王景弘望向岸边:“陛下说过,袁老神仙给郑海算过命,郑海会因海而亡。上次,他两千兵马与敌厮杀便险些丧命;这次,他手里只有一千兵马,你说会如何?”
锦衣卫不敢回答,只是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