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之,燕王为什么要杀掉那名主动请降的水师都督?”
一名白袍公子询问身旁的郑海。
此时,郑海与白袍公子站在一艘木船的甲板上,木船正行驶在长江上。
这名白袍公子是山海盟的二当家,人称“二姐”,正是施进卿的女儿,施若绮。
军中全是男人,为了行动方便,施若绮依旧是男儿的装扮。
这一次,她没有佩戴那把镶宝石的短弯刀,毕竟,那短弯刀太过惹眼。
她的腰间没有挂刀,而是别着一根玉笛。
说是玉笛,并非是纯玉制作的笛子,而是镶有玉石的竹笛。
看着施若绮腰间的笛子,郑海有些恍惚。
他想了与施若绮初见的情形:
那时,他是奉命到江浙一带剿海盗,结果被李景隆摆了一道。
李景隆竟将他的消息透露给了海盗,要不是施若绮父女的船只经过,他差一点就死在海里了……
看到郑海盯着自己的腰间发呆,施若绮询问道“慎之,你想什么呢?”
郑海回过神,随口敷衍道:“没什么。”
“那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哦,”郑海尴尬一笑,“什么问题?”
施若绮瞪了郑海一眼:“你们为什么要杀那名主动投降水师都督?”
郑海笑了笑,回答道:“是燕王杀的,与我可没有关系。”
燕王杀的这名主动投诚的朝廷水师都督姓金,具体名字郑海不知道。
听说燕王想渡江进攻京师,又听说江北的许多城池都投降了燕王,金都督与他手下商议着,要不要主动向燕王投降。
结果,这件事被朝廷派来督战的兵部右侍郎陈植撞见了。
陈植劈头盖脸地骂了金都督一通。
金都督心一横,直接杀了陈植。
带着陈植的脑袋,他率领一部分水师士兵,向燕王邀功领赏。
朱棣当然不会拒绝水师投降,不过,他二话不说杀了金都督。
不仅如此,朱棣还为陈植收敛尸体,派将士将陈植的尸体埋葬在白石山。
这一通操作,不仅吓得投降的水师士兵心惊肉跳,也让作为旁观者的施若绮满脑袋问号。
看向施若绮,郑海淡淡道:“如果我是燕王,我也会这么做。”
“为什么?”施若绮不解地问。
“燕军刚想渡长江,正巧水师的一个都督就来投降了,还带着兵部右侍郎的脑袋。你觉得,这件事奇不奇怪?”
施若绮摇摇头:“不奇怪啊,这不是很正常嘛?人头是投名状,我们收服海盗也是这样做的,很合情合理啊!”
“可这件事太巧了!”郑海解释道,“刚打瞌睡,就送枕头。别说燕王了,我都怀疑,这里面有没有阴谋。”
“你们怀疑这是朝廷的计谋?”施若绮顺着郑海的意思问道。
郑海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燕王是不是这样想的,但应该有这一层疑虑。”
“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
见施若绮打破砂锅问到底,郑海只好继续分析和解释。
在燕军即将渡江的关键时刻,一个水师都督突然带着兵部右侍郎的脑袋来投诚。
按常理来推断,这无非是两种可能:
一是右侍郎撞见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被灭口,这名都督顺水推舟,叛敌投降;
二是苦肉计:右侍郎自愿献出自己的人头,以博得敌人对这名水师都督的信任。关键时刻,这名都督按照计划从敌人内部发动对敌的致命袭击。
听了郑海的分析,施若绮摇摇头,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会用自己的脑袋去换敌人的信任,这不可能!”
“虽然不可思议,但这种可能还是有的,历史上就有过这样的例子。”
“真的吗?历史上,真有这样的事?”施若绮一脸惊讶。
虽然施若绮跟着施进卿四处经商,有丰富的见识,也读过一些书,但对历史的了解并不深。
古代盛行一种观念:女子无才便是德。许多女子只知道做女红,却不能上学读书识字。
施进卿是南洋商人,南洋没有类似观念,但也没有女子读书的传统。
施若绮能文文武,会做买卖,还识字,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了。
她对历史不是很了解,这一点郑海并不奇怪。
“荆轲刺秦王的故事,你知道吗?”他解释道,“荆轲拿着樊於期的人头与燕国督亢一带的地图去秦国进献给秦王嬴政,借机刺杀秦王。而荆轲手中的人头,就是樊於期自刎的……”
听了郑海的历史故事,施若绮愣了好半天,脸色很复杂。
看她的表情,既有些诧异之色,又有些钦佩之情。
看了看郑海,施若绮又扭头看向甲板上的方形木盒。
那个木盒里盛放的,就是那名水师叛将金都督的首级。
郑海此行的目的是劝降水师,而这枚首级是他面见朝廷水师新统领的理由与礼物。
忽然,施若绮回过头,问郑海道:“那万一,是第一种情况呢?万一,这金都督真的是来投靠的呢?”
郑海淡淡一笑:“那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这,这……怎么能,怎么能仅凭猜测就杀人呢?”
施若绮一脸不理解地看着郑海。
叹了一口气,郑海解释道:“叛主投敌这样的人,燕王就不喜欢。还杀人邀功,这样的人,见利忘义。今天他能杀陈植,明天他就有可能杀燕王,这样的人,燕王怎么可能信任他!”
施若绮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也觉得这种卖主投敌的叛徒不可信,可不问缘由就杀了来降之人,她也不能认同。
“除此之外,杀他有三个好处……”
“哪三个好处?”施若绮想不明白,再次看向郑海,一脸好奇。
“其一,杀他可以避免中了敌人的苦肉计;其二,杀他,而厚葬陈植,可以鼓励忠心之人,表现燕王的正气与仁义;其三,他的人头可以让我们见到新任的水师统领。”
听完郑海的解释,施若绮怔怔地看着郑海:“你不会也想学荆轲吧?”
郑海抿嘴一笑:“我倒是想当荆轲,只是,这盒子里的不是樊於期!”
“那为什么你要在盒子里藏机关弩?”施若绮并不相信郑海的话。
郑海笑了笑,淡然道:“这不是以防万一嘛!”
“我不信!”
看向郑海,施若绮的眼神中有欣赏,也有怜惜。
“你怎么这么傻?”她含情脉脉道:“这么做很危险!万一……”
“知道危险,你还跟着来,你不是比我更傻……”
没等郑海说完,施若绮冲上来,一把抱住郑海,不顾一切地亲向郑海。
“盟主,对面来船了,是朝廷的水师。”船上有人提醒。
施若绮这才与郑海分开。
郑海一脸尴尬,而船上的船夫是一脸坏笑,开心地走开了。
跟着出来的都是郑海的人,大多数是山海盟的亲信,众人都知道大当家与二当家的那点事……
没过一会儿,朝廷水师的船只就靠了上来,传来斥问声:“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现在长江禁止航行吗?”
郑海大声回复道:“我是燕王朱棣的特使,奉燕王之命,将水师叛徒金都督的首级送予新任都督。”
听到燕王,水师士兵的神色就紧张起来,再听到水师叛徒金都督,神色又是一变。
水师船上,一名将领指着郑海,下令道:“来人,将他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