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笔在白纸上灵巧而顺畅地移动,一个个娟秀的黑字,逐一呈现。
马和一边翻阅手上的书册,一边写下楷体黑字。
站在马和身旁,燕王朱棣与道衍和尚静静地看着。
郑海的飞鸽传书使用了简单加密,密码是汉字数字,秘钥是与马和约定的一本经书。
即便飞鸽传书被别人截获,不懂得解密之法,那也没法解读这封密信。
朱棣的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盯着纸上的字,点点头:“声东击西,这个想法和道衍大师的想法一致,不愧是师徒俩,都想到一块去了。”
道衍和尚摸着花白的胡须,呵呵一笑,一双病虎三角眼闪现着得意的神色。
“明征辽东,这也和大师想的一样,”朱棣一边看着马和写的字,一边发表见解,“可这‘暗度天津’,这‘天津’是哪个地方?”
朱棣看向道衍和尚,道衍和尚轻轻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
诸不知,写下这封信时,郑海并没有仔细查看地图,仅仅是凭借着自己的记忆与印象写的。
然而,这时候的明朝地名中根本就没有“天津”这个称谓。
此时的“天津”,名叫直沽。
直沽,这一地名在金朝和元朝就有了。潞、卫二河会合处便是直沽,是南北漕运与海运交接处的三汊口。
历史上,多称这个三汊口一带为“小直沽”,而出海口一带的滨海地区称为“大直沽”。
元朝延佑三年(1316年)在直沽设海津镇,到明朝永乐二年(1404年)时,朱棣才在直沽设卫、筑城,取名天津卫。
“天津”一名的由来,多半是源于此。即永乐皇帝朱棣赐名,“天”指天子,“津”是指渡口,“天津”意为“天子经此渡口”,纪念沧州之战。
后世,曾在天津南门外大街出土过一座明朝嘉靖年间所立石碑,名为《修建三官庙碑》,是天津赐名一说的重要的依据。
石碑上写着:“夫天津小直沽之地,古斥卤之区也。我朝成祖文皇帝,入靖内难,圣驾尝由此渡沧州,因赐名曰天津,筑城凿池,而三卫所立焉”。
此时还是建文二年(1400年),朱棣还没称帝,自然不可能有“天津”之名。
郑海进入沧州时,沧州已经被建文帝朱允炆的南军都督徐凯占领。
刚刚从济南北归,又在敌占区,郑海身边并没有作战地图。因此,他只是凭借记忆,写下了这封密信。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多年之后就因为这封密信,朱棣真的赐名“天津”,不过,这是后话。
此时,朱棣与道衍和尚都是一脸的困惑。
“声东击西,明征辽东,暗度天津,直取沧州,攻敌不备,我可策应。郑海”
短短二十六字,解读完密信,马和放下手中的毛笔。
“三宝,你可知‘天津’是为何地?”朱棣问马和。
“禀殿下,小的不知。”
朱棣、道衍与马和三人面面相觑。
郑海的飞鸽传书言简意赅,朱棣与道衍都明白郑海的想法,唯独是“天津”二字,三人不知如何解释。
“三宝,取地图来。”
朱棣吩咐马和取来地图,三人一起在地图上查找天津这个地方。
然而,地图上根本找不到天津这个地名。
……
十月十六日,朱棣率领燕军离开北平,明令征讨辽东。
燕军回到北平才十多天,又再次出征,许多将士都很不乐意,更别说是前往苦寒的辽东地区作战了。
当大军路过通州时,张玉与朱能代表诸位将领,走进向朱棣大帐中,向朱棣提建议。
张玉道:“殿下,如今敌人逼近,我军却出师远征,又是征讨苦寒的辽东,士兵只怕难以忍受严寒,局势对我军不利,请殿下三思啊!”
“殿下,末将与诸位将军都赞同张将军的看法,请殿下三思!”朱能在旁边附和。
朱棣是燕军的主帅,是灵魂人物,对燕军的调动有绝对的领导权。但燕军的作战并非朱棣的一言堂,如果手下的将领对行动计划都反对,那朱棣的作战将难以有效执行。
张玉与朱能作为朱棣的左膀右臂,是执行朱棣作战方案最重要的执行者。
张玉与朱能代表燕军诸将前来提建议,朱棣不得不重视。
朱棣来到地图前,指着地图对两人道:
“如今敌军将领吴杰、平安驻守定州,盛庸驻守德州,徐凯、陶铭在沧州构筑新城,想要构造掎角之势,围困我们。
“德州城墙坚固,是敌军聚集的之地;定州城池已经修筑完成,防备严密;沧州是土城,经过几番征伐,城池来不及修葺……
“如今,天寒地冻,在雨雪之下,一片泥泞,要想快速修缮沧州城池这是不容易的……”
朱棣侃侃而谈,大有指点江山,运筹帷幄之势。
张玉与朱能对视一眼,两人却是一脸茫然。
这不是说要远征辽东吗?怎么扯到了沧州去了?
张玉苦笑一下,问道:“殿下,我等有一事不明。这与我军远征辽东,有关系吗?”
“你们别急,听本王跟你们慢慢道来。”
张玉与朱能只能点点头,继续静静地听着。
八字须上扬,朱棣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指着地图,他继续讲到:“沧州土城修葺未成,如果我军趁其不备,兼程而行,突然攻击它,那敌军是不是就土崩瓦解了呢?”
张玉默默地点头。
朱能摇头晃脑,指着地图,疑惑道:“殿下是说,我们要进攻沧州?不去辽东了?”
朱棣笑着道:“本王谎称我军要出征辽东,而不是向南讨伐,目的是为了使他们放松警惕。只有敌人懈怠,我军秘密行军,直捣城下,那就一定可以攻破城池。”
“今日不取沧州,等到沧州守备完善,再想攻取那就难了。”朱棣嘿嘿一笑,“这件事是机密,因而不便公开商议,现在本王只告诉你们俩。”
“妙计!殿下英明!”张玉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是属下等愚昧,请殿下见谅!”
朱能也跪拜道:“末将愚昧,请殿下见谅!”
“都起来吧!这件事还望你们为本王保守秘密,必要时本王自会公开。”
“是!殿下!”
张玉起身,对朱棣道:“殿下此计不仅瞒过了敌人,连我等都瞒过了,此战我军必胜。此计甚妙!”
“呵呵!本王也觉得,”朱棣灿烂一笑,看向两人,“你们可知道这个计策是谁提出来的?”
朱能想都不想,禀告道:“定然是殿下与道衍大师。”
“还有一个人,你们猜一猜是谁?”
张玉看向一旁站着的马和:“莫非是马公公?”
马和笑了笑,拱手道:“谢将军抬爱,小的岂能想出如此妙计。”
“再猜!”朱棣得意洋洋。
“那便是徐王妃!”朱能一脸自信。
张玉点点头:“徐王妃乃女诸生,又是将门之女,此计……”
“不对!”朱棣摇摇头,一脸得意,“你们俩都没猜对,再猜!”
张玉与朱能对视一眼,有些困惑。
论出谋划策,除了道衍和尚、徐王妃以及朱棣,张玉和朱能都想不到还有谁能提出这个计策。
见两人猜不出,朱棣笑着道:“是郑海。声东击西,这计策是郑海提的。”
“郑海?”张玉有些惊讶,随即又点点头,“嗯,原来是他!”
“这混小子还没死啊!”朱能骂咧咧道,“都四个多月了,咋没个消息!我还以为,这小子被贼人给杀了呢!”
听了朱能的话,众人哈哈一笑。